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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华家西厢房书屋，张老汉问道：“哥儿，你真让顾家丫头画绣样？她又没学过刺绣，能画出什么好样子来。”
华之扬道：“人不可貌相，她上次画的绣样娘都很赞赏。况且她这种天马行空的，反而出彩。就让她试试。”
他娘绣样很好，然而那些绣样都绣了绣品卖出去了。他一不想让娘劳神去创造新样子，二不想让她卷进自己的调查计划中。
前几天张彦传来消息，说邓桓跟点翠绣楼往来密切。这是很奇怪的，邓桓又不做绣品生意，喜欢吃喝玩乐，好端端的跟绣楼搭上干什么？
正巧有顾家丫头这么个画工不错的，他便干脆让顾西蔓画绣样子，打算挑出一些出彩的，让张彦去卖给点翠绣楼，从而接近点翠绣楼，打探消息。
次日就是年三十。
顾家经历了一年的艰苦岁月，在这一天也颇为丰盛地烧了几个好菜。
有一碗红烧肉，一碗小葱拌豆腐，一碗水煮鱼和一碗炒白菜，可以算得上是这一年当中最好的伙食了。
顾来贵很欣喜，自从孩子们去了翠青山后，家里的时运就越来越好了。他这个人还是很信运气的，他认为可能是两孩子无意中冲破了他的霉运。
因为自那之后，一切都很顺利。年前他又重新开工赚了点钱回来。不然这大过年的，还不一定能吃上几口肉。
于是，他特别关怀地给三个孩子，每人碗里夹两块肉，温和地笑道：“吃吧，今天过年，好好吃。”
卢二娘的脾气，随着家里的境况日益改善而日益改善。此时她也笑着问：“咸淡还合适吧？”
“合适，好吃。”孩子们很捧场地说，说得她很满足。
顾来贵抿一口小酒，对卢二娘说：“你呀，别怪我大过年的话多，你有时就是沉不住气。谁家还不会遇上点事？但是运气来了也能很快就翻身的。你看着吧，明年我家就会大不一样了。”
卢二娘笑道：“好好好，借你吉言。贵师傅开口，还有什么难的。”说的大家都笑了。
卢二娘的心情也如顾来贵一般，觉得那片阴霾己经散去了。
孩子们越来越长大，越来越能干，老顾的手也好了，也能出工了。虽然现在以徒弟为主，少赚了点，但是不再坐吃山空。家里有吃有穿，家里人和和美美地一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比起任秋菊，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虽然田地比不过人家，但是自家男人赚了钱一五一十全带回来。
任秋菊的男人，年三十还不回家，在外围着别的女人打转，给人家养孩子，那田地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豹子家的情况，顾西蔓也听她哥顾东明讲了一些，说是首到年午饭前，豹子爹段义宏还守在那罗寡妇家里。母子俩心里膈应，只随便煮了点肉吃了完事。
豹子娘在家抹泪，说来年是不会养猪了，都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两头猪一年喂到头，辛辛苦苦的，卖猪的钱一分也没拿到。八成是给了外面的那个女人了。
顾西蔓听了不免唏嘘。都过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合离呢？可能也是女人离了夫家无处可去吧。难怪无论如何都得生个儿子，不然真没人可以依靠。
正如村里人有时说的一句话：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是你的夫；儿子儿子，远在天边也是你的儿。
守岁的晚上，槐树村陆陆续续响起一些鞭炮声。
顾家没有买鞭炮，用顾来贵的话来说，有口肉吃就行了，这些虚的免了。说来说去，还是兜里缺钱呀。
顾家也没出去拜年。
卢二娘是想回一趟娘家的，奈何家里连多余的鸡蛋也没有，有点子钱还想存着买田，更舍不得买肉送礼。于是没去。
其实她内心深处也对娘家有所怨言，只是不便在老顾和孩子们面前表露出来，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说出来也是打自己的脸。
当初，如果娘家愿意借点钱帮忙，或者打发点鸡蛋，或者买点肉上门来看望老顾，那这个年，是一定得去拜的。
正是娘家人无动于衷，没有丝毫关心和表示，卢二娘想起来也寒了心。老顾不提拜年的事，她也不怎么上心张罗。
顾西蔓对上门走亲戚没有丝毫兴趣。她在卧房生了堆火，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用块木板垫着，把床当成了书案，兴致勃勃地画起她的绣样来。
顾东明在屋子里呆不住，不是去后面林子里练箭打弹弓，就是和豹子一起去捞鱼追兔子。有时能搞点肉食回家，爹娘也就不管他。
豹子从大壮家里借出一把旧弓给顾东明用，顾东明彻底放下了心结，把豹子当成了最好的兄弟。
顾西蔓明白，这是豹子用行动在示好，他希望今后能和顾家去那个猎物多的地方。她并不反感，互利互惠的事为何要反感？
最难受的是顾南芝。她是很想出门走亲戚的，可是家里谁也不提，好像忘了这回事。她鼓起勇气问她娘什么时候去外婆家。她娘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她便什么也不敢说了。
后来，她憋不住了，悄悄问顾西蔓：“你什么时候去华家？”
顾西蔓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年还没过完呢，至少要过完年才去。”
顾南芝道：“去那边转转不行吗？”
顾西蔓瞥她一眼，毫不客气地揭穿她的小心思，说：“你又想吃糖了？等我真的赚到钱，给你买几块吧。大过年的，你别去打扰人家。”
顾南芝见她不肯去，自己又不敢单独去，只得息了这门心思。
顾南芝百般无聊，便仔细看起了她的画，这一看就被吸引住了。
她惊讶地说：“姐，你怎么画得这么像？”
顾西蔓心道：若不是这笔用得不习惯，还能更好呢。
她画一幅图，就停笔去火边烤烤手，不然手都冻麻了，运笔都不灵巧了。
冬日白日短，除了吃喝做家务的时间，能用来画画的时间并不长。晚上又不能开夜工，三个人的卧房，她不睡觉那两人还得睡觉。再说，为了省炭省油灯，顾家家长也会安排他们早睡。
新年里又下了几天雨夹雪，冷得人打哆嗦。凌冽的寒风从窗户和墙缝里往屋里钻。
顾西蔓白日里把棉被都披身上了。她想画快点，也快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