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两个字从守望者·零那张薄唇中吐出,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夜歌心头。她严重怀疑,这家伙对“平静”的理解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比如坟墓里的那种永恒寂静。
零不再理会她,对身旁的黑影挥了挥手:“带她去登记,然后送入C区7号房。”
“是!”
夜歌再次被粗鲁地推搡着,穿过那扇发出沉重呻吟的巨大闸门。闸门之后,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更加压抑、更加令人窒息的世界。
所谓的“登记处”更像是一个屠宰场的前置处理间。惨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毫无血色,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几乎要凝成实质,试图掩盖某种更深层的污秽。一个戴着厚厚口罩、只露出一双麻木眼睛的工作人员坐在冰冷的金属台后,面前摆放着各种闪烁着寒光的器械。
夜歌像一件行李一样被丢在登记台前。
“姓名,编号。”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得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把沙子。
“夜歌,Ω-7。”押送她的黑影替她回答。
工作人员在面前的终端上敲击了几下,发出单调的“滴滴”声。然后,他抬起头,那双麻木的眼睛在夜歌身上扫过,重点停留在她怀里的“红夫人”残骸上。
“私人物品,禁止带入。”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夜歌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红夫人”抱得更紧。这半截琴颈是她最后的念想,是她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
“不行。”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退让的坚决。
工作人员的眉头皱了起来,麻木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看向押送的黑影。
黑影上前一步,语气森然:“Ω-7,配合规定。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强制措施”西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扎得夜歌浑身一颤。她知道反抗的下场,刚刚在囚车上,那两个黑影己经用行动“友好”地提醒过她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夜歌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喧嚣。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转圜余地。
就在这时,登记台后工作人员的通讯器响了。他接通,听了几句,然后抬头看了夜歌一眼,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守望者·零的指示,”工作人员放下通讯器,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迟疑,“允许Ω-7保留该……物品,但必须进行特殊标记和能量惰化处理。”
夜歌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她不知道零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至少,“红夫人”暂时保住了。
接下来的程序繁琐而屈辱。拍照,采血,虹膜扫描,植入定位芯片——一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物被注射进她的后颈,冰冷的刺痛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感觉自己不像个人,更像是一头即将被送上流水线的牲畜,被打上各种标签,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最后,她领到了一套灰扑扑的囚服,质地粗糙,上面印着一个歪歪扭扭的“Ω-7”编号。她的“红夫人”也被一个工作人员用一种散发着怪异能量的凝胶涂抹了一遍,然后贴上了一个同样印着“Ω-7”的标签。那凝胶让琴颈的木质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和声音。
一切完毕,她被带往所谓的“C区7号房”。
走廊比之前的更加幽深,两侧的金属门也更加密集。空气中除了铁锈和消毒水,还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像是腐烂的水果混合着凝固的血液。偶尔从某个门后传来压抑的啜泣、神经质的低笑,或是意义不明的嘶吼,让这条通往囚室的路途更像是一场通往疯人院核心区的单程旅行。
终于,押送她的黑影在一扇标着“C-007”的金属门前停下。
“进去。”
门被打开,一股更加浓郁的霉味和绝望气息扑面而来。夜歌被推了进去,然后金属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像是判决书上的最后一个句点。
囚室不大,大约只有七八平米。一张焊死的金属床板,一个简陋到令人发指的马桶兼洗手池,就是全部的家具。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涂鸦和刻痕,新的叠着旧的,像是一层层凝固的绝望。唯一的光源来自天花板角落一个被金属网罩住的小灯泡,散发着奄奄一息的昏黄光芒。
夜歌抱着“红夫人”,茫然地站在囚室中央。
这里就是她未来的“家”?
她走到床板边,坐下。金属的冰冷透过薄薄的囚服渗入皮肤。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红夫人”,看着上面那个刺眼的“Ω-7”标签。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夜歌,音乐学院的天才小提琴手。她只是一个编号,一个被囚禁在雷鸣囚笼深处的,危险的残响者。
一个等待着被“平静”的,Ω-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