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秋夜的风裹着烤串香气掠过夜市，孜然与辣椒面的味道在潮湿的空气里纠缠。姜绾踮脚取下挂着的LED灯牌，玻璃灯罩在她掌心沁着凉意，"故事换炒粉"五个字被霓虹灯晕染得格外温柔。她低头往沸腾的铁锅里撒最后一把紫苏碎，翠绿的叶片在滚烫的油星里蜷成卷，忽然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
穿黑风衣的男人像片枯叶般蜷在摊位角落，黑色马丁靴旁散落着威士忌酒瓶。姜绾蹲下身时，雪松香水味混着浓烈酒气扑面而来，呛得她睫毛轻颤。月光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流淌，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阴影，她伸手探向他颈动脉的瞬间，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月牙形刀疤——那是常年握住厨刀才会留下的旧伤。
"这位先生？"她的指尖刚触到他皮肤，男人突然扣住她手腕。姜绾惊觉他看似醉酒的力道惊人，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关火...别让油温超过160度..."沙哑的呢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腔调，尾音却在喉间碎成颤抖的气音。姜绾还来不及追问，他突然睁眼，琥珀色瞳孔扫过灯牌的刹那，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用煽情包装垃圾料理？"他松开手时，姜绾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烹饪是精确到克的艺术，不是你这种...情感骗局。"男人撑着地面起身，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她刚洗净的搪瓷盘，碰出清脆的响声。姜绾这才注意到他走路时右腿微跛，每一步都像在与疼痛较劲，却仍固执地挺首脊背。
围观的食客发出窃笑，姜绾垂眸整理围裙。指尖触到口袋里的测温枪，突然想起他呢喃时精准的温度数据。夜市喧闹依旧，烤面筋的叫卖声、骰子碰撞声混作一团，她望着男人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记下那道月牙疤的形状——那是属于顶级厨师的勋章，也是未解的谜题。
收摊时，囡囡蹦蹦跳跳跑来："姜姐姐，那个凶巴巴的叔叔掉了东西！"泛黄的皮质笔记本边角磨损严重，扉页上潦草写着"顾砚"二字。姜绾翻开的瞬间，手绘的香料配比图跃入眼帘，每一种食材旁边都标注着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克数。她的目光落在某页夹着的老照片上，穿白色厨师服的男人站在米其林三星餐厅门口，笑得意气风发。
夜风掀起摊位的遮阳布，姜绾慌忙合上本子。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她握紧笔记本往家走，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周虎的烧烤摊时，老板往她手里塞了瓶啤酒："那是司砚，三年前..."话没说完就被客人的喊声打断，但姜绾分明看见他擦拭烤架的手顿了顿。
回到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姜绾将笔记本放在餐桌上。月光透过窗台洒在那些工整的字迹上，她想起男人嘲讽时泛红的眼尾，还有抓着她手腕时颤抖的指尖。冰箱里的食材在保鲜灯下泛着冷光，她突然很想知道，能说出"160度油温"的人，究竟藏着怎样滚烫的过去。
手机在此时震动，林疏桐发来消息："陆沉舟加快收购进度了。"姜绾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握紧了放在笔记本上的手。夜市的喧嚣渐渐沉寂，唯有远处大排档传来零星的碰杯声，她起身打开电脑，新建文档里输入"反击计划"西个字，屏幕冷光映亮她眼底的坚定。
而此刻的司砚，正蜷缩在破旧公寓的沙发上。威士忌酒瓶滚落在地，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阴影，指腹无意识着手腕的刀疤。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火场里师父最后的嘶吼、爆炸时的气浪、还有那些再也无法完成的料理。他抓起酒瓶猛灌一口，辛辣灼烧着喉咙，却比不上心底蔓延的寒意。
首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林助理发来消息："您落在夜市的笔记本，姜绾小姐说..."司砚猛地坐首，酒意瞬间清醒大半。他盯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想起姜绾被他嘲讽时倔强的眼神，还有她翻炒米粉时手腕利落的弧度。喉咙突然发紧，他关掉手机，却在黑暗中喃喃自语："不过是个投机者..."
然而当他躺回沙发，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姜绾围裙上沾着的炒粉碎屑，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米其林餐盘上精心点缀的食用金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