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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祭坛的阴云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焦土混杂的气息。
杨威残躯突然泛起刺目金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某种远古符文正在他体内苏醒。
那符文从他心口渗出，如活物般窜上半空，在阴云中撕出一道金亮裂隙——竟是一座悬浮的玉碑虚影。
碑身刻满扭曲的天道篆文，每道纹路都在吞噬周围的阴气，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像是无数亡魂在哀嚎。
风卷着碎骨与灰烬在祭坛边缘盘旋，触手可及之处寒意逼人。
陆云霄瞳孔骤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符文里缠绕的仙界气韵，比凌霄阁那些伪君子身上的更纯粹、更冰冷，如同千年不化的玄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指尖鬼火微颤，刚要召唤九婴镇压，半空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般的炸响，震得耳膜生疼。
李元踏光而下。
他身着月白仙袍，腰间悬着刻满星图的玉简，眉眼如刀削斧凿，连落在青石板上的脚步都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蝼蚁妄改天命，当诛。”
话音未落，他手中玉简泛起微光，与蓝梦鳐眉心若隐若现的银纹产生共鸣——
那是她从未对陆云霄展露过的印记，此刻正像被线牵引的傀儡，随着玉简光芒明灭而跳动，仿佛有一根无形丝线正缓缓收紧。
“主上！”梓钰的惊呼声刺破死寂。
她怀里的《黄泉秘典》被翻得哗啦作响，指尖停在某页泛黄纸页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穿透纸张：“这是‘天道契约’！
仙界用生魂血祭炼出的禁术，能唤醒目标体内的魂锁……”她抬头时眼眶发红，声音微微颤抖，“蓝姑娘的印记在共鸣，他们要把她变成傀儡！”
陆云霄的目光瞬间钉在蓝梦鳐脸上。
她原本冷艳的面容此刻一片空白，眼尾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识海里翻涌。
右手无意识地攥着胸口的衣襟，那里是她从前总说“祖传玉佩”的位置——
此刻玉佩早成碎渣，可那道银纹却顺着锁骨往心口蔓延，像条啃噬灵魂的毒蛇，皮肤下隐隐可见其蠕动轨迹。
“小狐狸来帮忙！”千血朵朵的狐尾突然炸成一团火色绒毛，她踮脚跃上祭坛，指尖凝聚的妖力化作红色光网，首罩向蓝梦鳐眉心。
空气中顿时充满灼热气息，仿佛连时间都被点燃。
可李元只是抬了抬眼，空中的契约虚影便爆发出刺目金光，阴云被撕开更大的缺口，连陆云霄布下的鬼域领域都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金光所过之处，空气仿佛凝固，温度骤降。
“吼——！”黄泉鬼王的巨斧带着阴风劈向李元，斧刃划过之处掀起阵阵鬼啸。
这鬼城之主的攻击能碎山裂石，可那道金光只是轻轻一卷，他便如被巨锤砸中的傀儡，倒飞出去撞在祭坛石柱上，胸口焦黑一片，鬼气都变得萎靡，空气中弥漫出焦糊味。
陆云霄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蓝梦鳐的魂魄正在被某种力量抽离，像是有人要从她身体里掏出藏了千年的线。
那种撕扯感让他心口剧痛，仿佛自己的灵魂也在被剥离。
鬼帝记忆突然翻涌——他终于想起，千年前那些被仙界“招安”的鬼修，最后都成了刻着魂锁的提线木偶。
那一刻，他明白了李元的目的。
“别怕。”他一步跨到蓝梦鳐身侧，掌心的鬼帝印记悄然没入她后颈。
属于鬼帝的魂力如滚烫的岩浆，顺着她的经脉逆流而上，撞碎了几道正往识海钻的金纹。
蓝梦鳐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烈焰包裹。
蓝梦鳐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水光，她偏头看向陆云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雪：“别信他们……我会毁了契约。”
话音未落，她突然转身首面李元。
素白手腕上的银铃碎成齑粉，双手结出陆云霄从未见过的法印——那是仙界典籍里才有的“血祭之誓”，以命为引，以魂为火，能焚尽一切外来契约。
“疯了！你知道这术要什么代价吗？”李元终于露出慌乱，他挥袖要抓蓝梦鳐，可那道血红色的光己经从她体内炸开。
陆云霄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
他望着那团血焰中逐渐透明的身影，突然想起新婚夜她掀了他的盖头，说“苏家赘婿也配和我同房”时的冷脸；
想起他被苏家苛待时，她虽没说话，却总在他药碗里多加一颗补魂丹；
想起三日前他被鬼修围攻，她持剑杀出血路，剑刃上还沾着自己的血，却骂他“没用”。
“蓝梦鳐！”他伸手去抓，可指尖只碰到一片还带着体温的灰烬。
血焰渐散，祭坛中央只剩一滩细碎的银芒，像她从前总别在发间的那支银簪。
李元的玉简裂成两半，他盯着地上的灰烬，又惊又怒地瞪着陆云霄：“你会为今天后悔——”
“滚。”陆云霄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
他低头盯着那滩灰烬，鬼火在眼底翻涌成海。
九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六只眼睛里的幽冥业火比往日更盛；
黄泉鬼王捂着胸口爬起来，鬼气重新凝聚成漆黑铠甲；
千血朵朵的狐尾无力地垂着，却仍挡在他和李元之间。
李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云霄染着鬼火的瞳孔上。
他突然冷笑一声，转身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
祭坛余火未熄，灰烬在风中轻扬，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陆云霄缓缓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滩还带着温度的灰烬。
风卷着阴雪掠过他发梢，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破碎的笑：“你说要毁了契约……可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劫。”
阴雪落进灰烬里，瞬间融成小水洼。
远处传来仙兵破空的尖啸，这一次，陆云霄没有抬头。
他只是伸手将那滩灰烬拢进掌心，像是捧着什么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