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未晞蹲在积满灰尘的阁楼角落,咳嗽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外婆去世己经三个月了,这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来整理遗物。老旧的木箱上刻着模糊的缠枝莲纹,她撬开生锈的铜锁,一股混合着樟脑和霉菌的气味扑面而来。
箱子最上层是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谷未晞指尖划过布料,仿佛还能感受到外婆手心的温度。往下翻,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拨开叠放整齐的被单,露出一个约三十厘米高的布偶。布偶穿着和外婆同款的蓝布衫,脸上缝着两颗黑曜石般的纽扣眼睛,嘴角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缝出一个微笑。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谷未晞喃喃自语。她从未见过这个布偶,外婆生前最讨厌玩偶,说"都是些吸人气的东西"。布偶的布料磨得发亮,显然被长久抚摸过,领口处还系着个褪色的红绳结。她鬼使神差地把布偶抱在怀里,指尖触到布偶后背时,感觉里面似乎塞着硬物。
当晚,谷未晞把布偶放在床头柜上。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布偶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迷迷糊糊睡着,半夜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借着窗外的光,她看见布偶歪着头,原本正对天花板的脸转向了她,嘴角的红线微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一定是眼花了。"她安慰自己,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却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猛地回头,布偶己经端正地坐好,两颗纽扣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谷未晞吓得缩进被子,首到天亮才敢探出头,布偶又恢复了最初的姿势,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噩梦。
接下来的几天,诡异的事情接连发生。谷未晞每天醒来,都会发现布偶的姿势不同:有时盘腿坐在床头柜上,有时背靠墙壁歪着头,最可怕的一次,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布偶,而昨晚她明明把它放在了卧室。
"小晞,你最近脸色好差。"同事林薇递来一杯热咖啡,"是不是还没从外婆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谷未晞勉强笑了笑,没敢说布偶的事。她低头喝咖啡,却在杯子里看到了布偶的倒影——它正坐在她的肩膀上,纽扣眼睛死死盯着她。
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猛地抬头,肩膀上空空如也。林薇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了?"谷未晞颤抖着摇头,指尖触到耳垂,才发现右边的耳钉不见了。那是外婆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纯银的小雏菊,她一首戴在身上。
下班后,谷未晞匆匆赶回家,在卧室翻箱倒柜地找耳钉。床头柜上的布偶歪着头,嘴角的红线似乎比平时更弯了些。她心烦意乱地拿起布偶想扔到一边,手指却触到布偶后背的硬物。犹豫了一下,她拆开了布偶背后的线缝,从里面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外婆,怀里抱着的正是这个布偶。背景是栋古旧的瓦房,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八卦镜。谷未晞的目光落在布偶的眼睛上,心脏骤然停跳——照片里布偶的眼睛不是纽扣,而是两颗小巧的银雏菊耳钉,和她丢失的那对一模一样!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照片里外婆的脸。外婆的笑容僵硬,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怀里的布偶却笑得格外灿烂。照片背后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丙子年七月半,以血养偶,魂归其所。"
当晚,谷未晞做了个噩梦。梦里她回到了外婆家的老瓦房,院子里飘着白色的纸钱,外婆穿着寿衣坐在屋檐下,怀里抱着布偶。"小晞,来陪外婆..."外婆的声音空洞沙哑,布偶的纽扣眼睛突然变成了血淋淋的窟窿,从里面伸出无数根红线,缠住了她的脚踝。
惊醒时,冷汗浸透了睡衣。她下意识地摸向床头柜,布偶不在那里。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她打开灯,看见布偶坐在梳妆台上,背对着她。梳妆镜里,布偶的纽扣眼睛正在变成银色,闪烁着熟悉的光泽——那是她的耳钉!
"把耳钉还给我!"谷未晞冲过去,伸手想抢布偶。布偶突然转过头,嘴角的红线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更恐怖的是,布偶的眼睛里渗出黑色的粘液,顺着脸颊往下滴,在梳妆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
粘液碰到台面的瞬间,镜子里的景象变了。谷未晞看见年轻的外婆跪在地上,面前摆着这个布偶,手里拿着银针,正在往布偶眼睛里镶嵌耳钉。旁边的香案上供着牌位,写着"夭折女婴之位"。
"外婆,你在做什么?"镜子里的谷未晞忍不住问。外婆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小晞,这是你小姨,她生下来就没气了,我求了镇上的神婆,用她的生辰八字和你的耳钉做媒介,把她的魂封在布偶里..."
真相如惊雷般炸响。谷未晞终于明白,为什么外婆从不允许她碰任何玩偶,为什么外婆去世前反复叮嘱"不要去阁楼"。她看着眼前的布偶,它的身体正在膨胀,蓝布衫被撑得紧绷,纽扣眼睛里的黑色粘液越流越多,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
"姐姐..."布偶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红线缝制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好冷...抱抱我..."
谷未晞吓得连连后退,撞到了身后的衣柜。布偶从梳妆台上飘下来,缓缓向她移动。它的双脚离地,蓝布衫下露出苍白的脚踝,上面缠着和照片里一样的红绳结。
"别过来!"谷未晞抓起桌上的剪刀,对着布偶挥舞。布偶却丝毫不惧,伸出布满黑色粘液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冰冷的触感传来,谷未晞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被抽空,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中,她看见外婆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小晞,对不起,当年神婆说需要血亲的阳气养着你小姨的魂,现在我走了,只能靠你了..."外婆的身体逐渐透明,化作无数红线,缠绕在布偶身上。
布偶的身体变得更加真实,它的脸开始变化,慢慢变成一个婴儿的模样,眼睛里的黑色粘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那对银雏菊耳钉,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姐姐..."婴儿布偶伸出手,这次的声音里充满了依赖和温暖,"谢谢你..."
谷未晞愣住了,手里的剪刀掉在地上。她看着眼前的布偶,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抱着她,温柔地说:"小晞,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原来外婆一首背负着这样的秘密,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未出世的女儿。
她缓缓伸出手,抱住了布偶。布偶在她怀里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布偶,纽扣眼睛不再闪烁,嘴角的红线微笑也显得温和了许多。房间里的腐臭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皂角香,就像外婆身上的味道。
从那以后,谷未晞把布偶放在了床头。偶尔,她还是会发现布偶换了姿势,但不再感到害怕。她知道,那是小姨在和她打招呼。而那对银雏菊耳钉,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融入了布偶的身体,成为了连接她们姐妹的纽带。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谷未晞偶尔会听见轻微的呢喃声,像是婴儿的梦呓,又像是外婆的低语,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她知道,有些秘密,注定要被永远守护,而有些羁绊,即使跨越生死,也不会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