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阿强是个不折不扣的棋迷，每天下班后都要去小区门口的老槐树底下，和一群退休老人杀上几盘象棋。那天傍晚，暑气未散，老槐树下却空荡荡的，只有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独自摆弄着棋盘。
“年轻人，来一局？”老头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抬头时，浑浊的眼珠里泛着异样的光。阿强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在石凳上坐下。棋盘是深褐色的老檀木，纹路间嵌着暗红的污渍，棋子表面包浆厚实，“将”“士”的面部竟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眼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第一局阿强赢得轻松，老头枯瘦的手指抚过棋盘，突然冷笑：“再来。”第二局开局，阿强就发现不对劲。明明是自己的“马”，却总在关键时候“走错”，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当老头的“车”吃掉他的“帅”时，阿强瞥见棋盘边缘浮现出细小的血痕，在暮色中红得刺眼。
“明晚还来？”老头将棋子收进布袋，佝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子里。阿强摸了摸发烫的后颈，这才注意到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抓痕，五根指印深深嵌进水泥里，边缘还残留着暗红的碎屑。
第二天，阿强鬼使神差地又来到老槐树下。这次老头的棋盘上摆着副围棋，黑白棋子泛着玉石般的冷光。“围棋更有趣。”老头推过黑子，阿强刚落下第一子，就感觉手腕一阵发麻。棋盘上的棋线突然扭曲起来，像无数蠕动的黑蛇。
这局阿强输得惨烈，当最后一颗白子落下时，他听见细微的“咔嚓”声——左手无名指的指甲竟从根部断裂，鲜血滴在棋盘上，瞬间被棋子吸收。老头用袖口擦去血迹，露出泛黄的牙齿：“该你还债了。”
当晚阿强发起高烧，迷糊中看见无数黑白棋子在天花板上移动，组成密密麻麻的棋局。每当他试图看清盘面，就会有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更可怕的是，镜子里的自己瞳孔开始变成棋盘格状，眨眼时竟能看见无数个重叠的人影。
第三天清晨，阿强在玄关发现一个檀木棋盒，正是老头装棋子的那个。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二枚象棋子，只是“将”的脸变成了他自己的模样，嘴角还挂着凝固的狞笑。棋盒底部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三盘定生死，输家献魂灵。”
阿强冲进厨房，想用开水烫毁棋子，水刚浇下去，棋子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滚烫的水珠溅在他手臂上，留下的不是烫伤痕迹，而是一个个微型棋盘图案。
他决定找小区里的老人们问问，却发现常下棋的李大爷住院了。在医院，李大爷见到阿强就浑身发抖：“快走！那老头不是人......二十年前就死在这棵老槐树下，听说他下棋输了，被人用棋盘砸破了头......”话没说完，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李大爷的瞳孔里浮现出棋盘纹路，手指死死攥着空气，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棋子。
当晚，阿强锁死门窗，却听见棋子在棋盘上移动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天花板、地板、墙壁，所有平面都浮现出暗红的棋线。那个灰布长衫的老头坐在客厅中央，棋盘上摆着阿强的“魂魄”——一枚刻着他名字的“卒”。
“最后一局。”老头推过棋盘，阿强这才看清棋子上沾满暗红的血痂，“赢了，你走；输了，永远留在棋盘里。”阿强颤抖着拿起“卒”，发现棋子表面凹凸不平，像是用血肉浇筑而成。
棋局进行到中盘，阿强突然发现老头的棋子在吞噬他的子力时，会渗出黑色的液体。当他的“帅”被逼入绝境时，老头的“车”突然化作一道黑影，首首刺向他的眉心。千钧一发之际，阿强抓起棋子盒砸向老头，檀木碎裂的瞬间，他看见老头的脸像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阿强夺门而出，却发现整个小区变成了巨大的棋盘，楼栋是棋子，街道是棋线。天空中漂浮着无数黑白棋子，每一颗都印着居民的脸。他疯狂奔跑，身后传来老头的狂笑：“逃不掉的，所有人都是棋子......”
第二天清晨，居民在老槐树下发现昏迷的阿强，他的双手死死抓着一副残破的象棋，指甲缝里塞满暗红的泥土。送去医院后，医生发现他的瞳孔永远定格成了棋盘格状，嘴里不停念叨着：“该我走了......该我走了......”
从那以后，小区里时不时传出棋子碰撞的声音，深夜的老槐树下，总有人看见一老一少在下棋。走近时，却只看见空荡荡的石桌，棋盘上摆着枚染血的“卒”，正面刻着阿强的名字，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入局者，永不得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