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安安攥着门禁卡的手心沁出冷汗。写字楼旋转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潮湿的夜雨隔绝在外,只剩走廊尽头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为了赶季度报表,她主动申请加班到深夜,却没想到整栋大厦的中央空调在这时突然停运。
电梯间的镜面映出她疲惫的身影,安安伸手去按上行键,却发现金属按钮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一定是空调故障导致的返潮。"她安慰自己,指甲刮过水珠时,隐约听见指甲盖与镜面碰撞的回响里混着细碎的脚步声。
23层的玻璃幕墙外,暴雨在霓虹间织成流动的光幕。安安打开工位电脑,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惨白。突然,桌底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她弯腰查看,发现三个月前男友送的水晶球滚落在地,透明球体里的雪花小人西分五裂,而本该密封的底座里,赫然浸泡着半截发黑的指甲。
打印机突然开始疯狂吞吐纸张,刺耳的机械运转声在寂静的楼层回荡。安安冲过去查看,却发现吐出的不是报表,而是一张张泛黄的病历单。最上面那张写着"患者陈美琳,2018年7月15日",诊断栏密密麻麻写满"幻听""妄想症",而主治医生的签名栏,正是她顶头上司张总的笔迹。
当安安的目光扫过病历单背面时,呼吸瞬间停滞——那里用血红色记号笔写着一行字:"别相信活人"。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她猛地转身,只见二十几张病历单悬浮在空中,如同被无形的手快速翻阅。每张病历单上的患者姓名都不同,但死亡日期全是7月15日。
茶水间的微波炉突然发出"叮"的提示音。安安握紧裁纸刀,缓步靠近。微波炉玻璃门上蒙着水雾,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个蜷缩的人形。当她颤抖着按下开门键,滚烫的蒸汽扑面而来,一具焦黑的尸体从微波炉里滚落,脖颈处缠绕着断裂的工牌挂绳,而工牌上的照片,正是失踪半年的前同事小雨。
电梯间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重物在地面摩擦。安安躲进消防通道,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通讯录里所有同事的号码都变成了乱码,唯一能拨通的,是保安室的内线电话。听筒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别...去...天台..."
消防楼梯的声控灯开始不规则闪烁,每一次熄灭都比亮起的时间更长。安安数着台阶往上走,在18层转角处,发现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施工告示:"本楼层因承重柱开裂,2018年7月起永久封闭"。而她分明记得,张总的办公室就在18层。
当她用门禁卡刷开18层铁门时,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月光从破碎的窗户照进来,照亮满地散落的病历本。正中央的承重柱上,用暗红涂料写着歪扭的字迹:"他们都在骗你"。柱子旁边,七个锈迹斑斑的铁柜并排而立,每个柜门上都贴着不同年份的封条,最早的一张写着2016年7月15日。
安安颤抖着打开最右边的铁柜,里面堆满沾着血渍的工牌,最新的那个正是小雨的。突然,所有铁柜门同时弹开,数百张工牌倾泻而下,每张照片上的面孔都呈现出惊恐的表情。她在工牌堆里翻找,发现自己的工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第37个"。
电梯运行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安安躲进废弃的茶水间。透过门缝,她看见张总拖着滴水的西装,从电梯里走出来。男人脖颈处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皮鞋走过的地面留下一串血脚印。他径首走向承重柱,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墙上新增了一行日期:2023年7月15日。
"安安,你果然在这里。"张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安安回头,看见另一个张总正站在茶水间门口,嘴角挂着她熟悉的职业性微笑。两个张总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在一起:"该做报表了。"
消防通道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整个18层开始倾斜。安安在混乱中抓住楼梯扶手,却摸到一手粘稠的液体。应急灯再次亮起时,她看见自己的手沾满暗红的血迹,而楼梯台阶上密密麻麻爬满蠕动的黑色指甲,正顺着她的裤脚向上攀爬。
顶楼的铁门被炸开,暴雨裹挟着闪电灌进大厦。安安在狂风中看见天台边缘站着七个身影,他们穿着不同年份的职业装,脖颈处都缠着断裂的工牌挂绳。当她的目光与最左边的身影对上时,全身血液几乎凝固——那是穿着实习生制服的自己,脸上挂着和小雨尸体上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
张总的声音在雷声中炸响:"每个7月15日,都需要新鲜的灵魂修补承重柱的裂缝。"安安手腕上的工牌突然发烫,金属边缘割开皮肤,鲜血顺着裂缝渗入承重柱。她看见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在混凝土里挣扎,而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病历单上又一个消失的名字。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写字楼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23层的打印机吐出完整的季度报表,而在永远封闭的18层,承重柱上的裂缝又多了一道血色的刻痕,等待着下一个深夜到来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