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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第一次注意到那家水果店，是在秋分后的第三个黄昏。加班到七点，她踩着梧桐叶往公交站走，街角的玻璃门突然“叮铃”响了一声，穿浅灰色围裙的老板探出头来，冲她笑时露出尖尖的犬齿：“姑娘，新到的草莓，甜得很。”
玻璃柜里的草莓红得过分，像是浸过血的棉球，蒂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蓝蓝本不想买，却看见老板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穿碎花裙的女孩，手腕上戴着和她同款的银手链。“来一盒吧。”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扫码时发现店名很怪，叫“永鲜水果店”，可营业执照上的日期却停在2018年。
当晚十点，蓝蓝蹲在马桶上翻朋友圈，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啪嗒”一声。她攥着手机冲出去，看见打开的草莓盒歪在台面上，一颗沾着水珠的草莓滚在瓷砖缝里，果肉上竟印着个清晰的指印——那是只小孩的手印，指甲缝里还嵌着褐色的泥垢。
她猛地想起上周在公司听到的传闻：三年前附近小学有个女生失踪，最后一次出现就在这片街区。蓝蓝盯着垃圾桶里的草莓，突然发现每颗果实底部都有个细小的凹痕，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过。胃里一阵翻涌，她刚要倒掉，指尖却被草莓蒂扎了一下，渗出血珠的瞬间，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第二天清晨，蓝蓝在玄关换鞋时，看见鞋柜最下层躺着颗烂透的草莓。果肉己经化成暗红的浆，果皮上歪歪扭扭印着三个字：“帮帮我”。她浑身发冷，抓起草莓冲进厨房，却在水槽里看见更骇人的景象——昨晚倒掉的草莓竟堆成小山，每颗果实上都有指甲划过的痕迹，像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叮铃——”手机突然响起，是陌生号码。蓝蓝接起，听筒里传来电流杂音，夹杂着模糊的啜泣声，像个小女孩在说“姐姐……在冰箱……”她猛地回头，目光撞上厨房角落的旧冰箱。这是房东留下的双门冰箱，她搬来半个月从没开过，此刻却有淡白色的雾气从门缝里渗出来，带着浓重的果香。
拉开冰箱上层，扑面而来的腐臭让她差点窒息。结着薄冰的隔板上，整齐码着十几颗用保鲜膜裹着的水果：烂掉一半的苹果、发黑的葡萄、还有颗被挖空果肉的橙子，里面塞着团卷成婴儿形状的碎花布。蓝蓝颤抖着扯开布料，里面掉出枚银色的平安锁，刻着“念念”两个字——和她失踪的小学同桌同名。
门锁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蓝蓝僵在原地，听见玄关处传来皮鞋碾过草莓的声音，接着是男人低沉的笑：“姑娘，草莓好吃吗？”浅灰色围裙的老板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转着把带锯齿的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的果肉。他身后的玻璃门上，不知何时凝着大片水雾，雾里浮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嘴巴张成黑洞，不断往外涌着烂水果。
“念念是你杀的。”蓝蓝往后退，后腰撞上冰箱把手，指尖触到冰凉的平安锁。老板舔了舔刀刃，犬齿在灯光下泛着青白：“小丫头总来店里偷水果，我只是想教教她规矩……”他突然逼近，刀刃划过蓝蓝手腕，鲜血滴在地板上，竟让那些烂草莓瞬间膨胀起来，果肉里钻出无数细小的手指，抓着她的脚踝往冰箱拖。
冰箱下层“砰”地弹开，蓝蓝看见里面蜷缩着具小小的骨架，身上还穿着碎花裙，骨架怀里抱着个腐烂的水果拼盘，每块果肉上都刻着歪扭的“救”字。老板的手卡住她的脖子，腐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你戴的手链，是她临死前攥在手里的吧？”蓝蓝这才想起，那条银手链是去年在旧货市场买的，原主人说“带着能避邪”。
指尖的平安锁突然发烫，蓝光闪过的瞬间，冰箱里的骨架突然坐起来，烂水果从眼窝里涌出来，扑向老板。“啊——”男人惨叫着后退，水果刀掉在地上，刀刃插进自己的脚背。蓝蓝趁机抓起平安锁砸向玻璃，碎玻璃混着烂水果砸下来，她听见小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把水果埋到树下……”
凌晨三点，蓝蓝蹲在小区的梧桐树下，把那些烂水果埋进挖好的土坑。平安锁和银手链被她一起埋进去，泥土盖住果肉时，她看见每颗腐烂的果实里都钻出片新叶，嫩红的颜色像婴儿的指甲。身后的单元楼里，某扇窗户亮起灯光，浅灰色的影子晃了晃，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天，蓝蓝再去街角时，水果店己经关了门。玻璃柜里空空如也，只有张褪色的寻人启事贴在角落——正是三年前失踪的念念，照片上的她穿着碎花裙，手里攥着颗鲜红的草莓。蓝蓝摸了摸手腕，那里留着道淡淡的刀痕，此刻正泛着细微的痒，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慢慢生长。
入睡前，她听见衣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打开灯时，看见昨晚埋掉的草莓竟躺在枕头上，果肉己经长出了根须，根须上缠着张字条，是用水果汁写的：“姐姐，明天来买苹果呀。”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窗帘照在草莓上，让那抹红显得格外刺眼，像永远洗不净的血。
从此，蓝蓝再也没敢买过草莓。但每个秋分过后，她总能在门口发现颗新鲜的草莓，蒂头沾着潮湿的泥土，果肉上的指印比上次更深。而街角的水果店偶尔会开门，穿浅灰色围裙的老板站在门口，冲路过的小女孩们微笑，口袋里的照片己经换成了蓝蓝的背影——那是她上周在公交站等车时，被人从背后拍下的。
冰箱里的旧隔板上，不知何时多了颗用保鲜膜裹着的苹果，果皮上刻着细小的字：“下一个，该换苹果了哦。”腐果香混着泥土味从冰箱缝里渗出来，在深夜的厨房里慢慢散开，像某个永远不会结束的轮回，等着下一个走进水果店的人，接过那盒红得滴血的草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