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的京城,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将军府内张灯结彩,朱红色的绸带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却难掩府中弥漫的紧张气息。沈砚冰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颤,婚书末尾的 "沈砚冰" 三字墨迹未干,却被窗外突然传来的马蹄声惊得晕染开来。
"将军!幽州急报!" 亲卫陈武撞开书房门,战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苏姑娘在云岭山被林修远的暗卫追杀,生死未卜!"
沈砚冰霍然起身,寒戟撞翻了案几上的龙凤烛台。烛火瞬间点燃了桌布,火苗贪婪地吞噬着婚书,将 "萧明瑟" 三字烧得支离破碎。他想起苏挽月苍白的脸,想起她在药庐废墟中留下的半片雪顶红花瓣,心脏仿佛被千万根银针同时刺穿。
骏马嘶鸣着冲出将军府,沈砚冰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招魂幡。行至朱雀大街,忽见前方凤辇如巨兽横亘,萧明瑟身着嫁衣立于辇前,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摇晃,折射出冷冽的光。
"阿砚,你敢走?" 她的声音被寒风吹得破碎,鎏金短刀抵住自己咽喉,"我便让整个幽州为她陪葬!" 刀刃划破娇嫩的肌肤,鲜血顺着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在嫁衣上晕开红梅般的血迹。
沈砚冰勒住缰绳,乌骓马前蹄高高扬起。他望着萧明瑟眼中疯狂的爱意与绝望,想起幼时她在冷宫将最后一块蜜饯塞进他嘴里的模样。此刻的她,却像被嫉妒和执念吞噬的恶鬼,让他感到陌生又痛心。
"明瑟,放手!"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苏挽月若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原谅?" 萧明瑟突然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夜枭,"你何时给过我原谅?从你在祁连山握住她的手开始,从你为她顶撞皇兄开始,从你暗中搜集我母妃罪证开始......" 她的泪水混着血珠滴落,"阿砚,我输得好惨,好惨啊!"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宫墙方向传来钟鼓齐鸣。三十六名金甲侍卫开道,皇帝的步辇在纷飞的雪中缓缓而来。沈砚冰和萧明瑟同时愣住,看着步辇上的身影,心中皆是一震。
"沈爱卿,萧明瑟," 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随朕回宫。"
金銮殿内,炭火熊熊,却驱散不了殿中凝结的寒意。林修远被押跪在丹墀之下,形容狼狈,往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他的蟒袍沾满泥污,脸上还留着被审讯的伤痕,眼中满是不甘与恐惧。
"林修远,你可知罪?" 皇帝将一叠密信狠狠掷在地上,羊皮纸在青砖上散开,露出与匈奴往来的字迹,"私通外敌,结党营私,谋害忠良,条条皆是死罪!"
林修远突然疯狂大笑起来:"陛下,您以为这朝堂之上,干净的又有几个?萧贵妃当年陷害贤妃,您又何尝不知......"
"住口!" 皇帝猛地拍案,龙纹御案上的茶杯应声碎裂,"来人,将他拖下去,三日后斩首示众!"
沈砚冰跪在地上,余光瞥见齐王李承煜站在群臣之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这才明白,齐王早己暗中布局,将林修远的罪证搜集齐全,只等合适的时机一举扳倒这个老狐狸。
"沈爱卿," 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念你与齐王护国有功,朕准你暂缓婚期,即刻前往幽州。"
沈砚冰心中一喜,正要谢恩,却听皇帝话锋一转:"但萧明瑟身为皇室公主,竟以幽州百姓性命相胁,实在有失体统。即日起,禁足凤仪殿,非诏不得出。"
萧明瑟浑身一颤,瘫倒在地。她望着沈砚冰离去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输得彻彻底底。那些年的执念与算计,那些卑微的爱与恨,终究化作了一场泡影。
云岭山的风雪比京城更甚,鹅毛般的大雪将山路覆盖得严严实实。沈砚冰带领着虎贲卫在山中搜寻,喉咙早己被寒风刮得生疼。他望着漫山遍野的白雪,仿佛看到苏挽月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心中一阵绞痛。
"将军!这边有血迹!" 陈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沈砚冰策马狂奔,在一处断崖边停下。只见崖边的雪地上,蜿蜒着一道长长的血迹,还散落着几枚银铃 —— 正是苏挽月随身佩戴的饰物。
他下马拾起银铃,铃铛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祁连山上她为他采药时的笑靥,幽州药庐里她熬药时的专注,还有每次分别时她塞给他的蜜饯...... 每一幕都清晰如昨,却又仿佛隔世。
"苏姑娘一定还活着!" 沈砚冰握紧银铃,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传令下去,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凤仪殿内,萧明瑟卸下凤冠,对着铜镜呆呆地望着自己。镜中的女子容颜依旧,却己没了往日的神采。她抚摸着腕间的凤纹玉镯,想起幼时与沈砚冰在太液池畔玩耍的时光,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公主,该用膳了。" 宫女的声音怯生生地传来。
"拿走吧。" 萧明瑟轻声说,目光落在妆台上沈砚冰退还的龙纹玉佩上。玉佩上的蟠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与她的凤纹玉镯遥遥相对,却永远无法相触。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原来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从未看过我一眼。"
窗外,风雪依旧。京城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惊叹于朝堂的风云变幻。而在云岭山中,一场生死救援仍在继续;在凤仪殿内,一个女子的青春与爱情,却永远地凋零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