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戟埋香

第29章 惊闻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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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断戟埋香
作者:
小妖姨
本章字数:
4608
更新时间:
2025-05-02

永徽十八年正月,京城的琉璃瓦上结着三寸厚的冰,萧明瑟手中的信笺在暖阁中飘落,素白的宣纸映着窗外的初雪,像极了沈砚冰最后一次出征时的甲胄。信末 "沈将军己于祁连山薨逝" 的朱砂字洇开,在她掌心烫出个无形的洞,仿佛连带着将十年的执念都烧穿了。

暖炉里的炭火爆出火星,萧明瑟盯着信笺上的雪梅印泥,忽然想起三年前冬至,她冒雪送来的冰蚕丝甲,他收下时指尖的温度。那时他说 "明瑟,雪顶红的根在岩缝里,人的根却在回忆里",如今回忆成了最锋利的刀,在她心口划出深可见骨的伤。

"公主,该用参汤了。" 翡翠的声音带着哽咽,玉碗边缘还凝着水珠,却映不出萧明瑟眼中的光。她忽然笑了,笑得比琉璃瓦上的冰棱更冷:"原来这世上最狠的毒,不是匈奴的狼毒箭,是他连死都要守着她的坟。"

信笺上的折痕是千里加急的印记,她仿佛看见影卫快马加鞭穿越风雪,马蹄踏碎的不仅是北疆的冰原,更是她最后一丝侥幸。七年前在将军府灵堂,她卸去凤冠时便知终究是输,却不想这一输,竟是连他的坟头草都没资格扫。

三日后,萧明瑟的鸾轿停在祁连山脚下。山风卷着雪粒子扑打轿帘,她隔着鲛绡,看见鹰嘴岩的雪顶红在峭壁上开成血河 —— 原来冬雪覆盖的岩缝里,藏着这么多倔强的花,每一朵都像极了苏挽月回头时,发间跳动的朱砂痣。

"公主,前面的路马车难行。" 翡翠掀开轿帘,鼻尖冻得通红。萧明瑟望着蜿蜒的岩径,想起沈砚冰曾在信中写 "祁连山的路,每一步都像在走她的眉眼",如今她踩着他走过的石阶,鞋跟碾碎的雪粒,是否也曾沾过他的衣摆?

行至半山腰,忽然听见松涛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箫声,是《采菱曲》的尾音。萧明瑟猛地驻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在琼华楼,他为苏挽月吹箫,她躲在廊柱后,看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能遮住整个太液池的波光。

鹰嘴岩下的木屋挂着冰棱,檐角的银铃结着霜花,却再无那道倚门而立的身影。萧明瑟推开门,松木的清香混着陈腐的药味扑面而来,墙上刻着的《本草图经》己被雪水侵蚀,却仍能辨出 "雪顶红,性苦寒,主心腹邪气" 的小楷 —— 是苏挽月的字迹。

案头的遗书被影卫装在锦囊里,她展开时,发现素笺上的烛泪己结成红鲤形状,尾鳍处嵌着半粒雪顶红种子。"下辈子,我做祁连山的雪,你做岩缝里的花",墨迹在雪光中泛着微光,像极了他当年为她射死猎犬时,眼中跳动的火光。

坟前的青石上,两枚玉佩的碎玉拼成完整的并蒂莲纹,是雪梅佩与龙纹佩的残片。萧明瑟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蹲在冷宫梅树下刻玉佩,说 "明瑟姐姐的玉佩是凤,我的是龙,合起来便是龙凤呈祥",如今龙凤俱碎,却在这荒坟前,成了最凄美的陪葬。

暮色漫过鹰嘴岩时,萧明瑟跪在坟前,指尖抚过 "沈砚冰之墓" 与 "苏挽月之墓" 的刻字。两块墓碑挨得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 如果他们地下有知,是否会像当年在药庐那样,隔着屏风讨论药材?

"阿砚," 她的声音混着雪粒落在碑上,"你看,我把凤纹佩带来了。" 玉坠上的双凤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是母妃当年的陪嫁,曾见证过最肮脏的权谋,此刻却要埋进这干净的雪顶红根下。"当年在太液池,我总以为红鲤离不开水," 她轻笑,泪水砸在墓碑上,"原来离不开的,是人心。"

翡翠捧着檀木盒跪在一旁,里面是萧明瑟的全部嫁妆:金镶玉镯、东珠璎珞、还有那顶从未戴过的九翚凤冠。她却只取出最底层的双鲤佩 —— 那是他十岁时送的,鱼眼睛里刻着 "明瑟" 二字,如今鱼身布满裂痕,却依然温润。

"公主,天要黑了。" 翡翠的提醒惊起岩间的夜鸦。萧明瑟将双鲤佩放在两块墓碑之间,忽然看见雪地里,那株并蒂雪顶红的根部,不知何时又冒出两朵小花,花瓣上的金斑,像极了沈砚冰寒戟上的血槽,也像苏挽月眼尾的朱砂痣。

子夜的山风卷着细雪,萧明瑟站在悬崖边,望着山下闪烁的灯火。那些光点聚成星子,像极了当年西北大营的篝火,他在帐中看舆图,她在帐外守着药炉,盼着他能喝上一口热汤。

"明瑟,回去吧。" 翡翠的声音带着心疼。她却摇头,摸出袖中最后的玉佩 —— 是沈砚冰退还的龙纹佩,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与她的凤纹佩遥相呼应。"你说," 她忽然轻笑,"如果把它们埋在雪顶红的根下,来世会不会开出龙凤呈祥的花?"

玉佩入土的瞬间,松涛忽然呜咽,像极了那年在金銮殿,他为苏挽月拔剑相向时,寒戟划破空气的锐响。萧明瑟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明白,有些爱从一开始就写在岩缝里,就像雪顶红必须扎根在祁连山的峭壁,而她的爱,终究是太液池里的红鲤,离不开皇权的池塘,却也永远游不进他心里的江河。

黎明时分,萧明瑟在木屋的梁上发现了平安符。素绢上的寒戟与采药篮己褪色,却被他用冰蚕丝细细补过,针脚歪斜却工整,像极了他握惯了寒戟的手,笨拙却认真地穿针引线。符角绣着行小字:"明瑟的凤,该栖在梧桐树,而非守着岩缝里的雪。"

她忽然想起在冷宫的最后一面,他说 "明瑟,有些光,不是靠刀剑护着,便能长久的"。如今她终于懂了,自己用尽十年光阴舞刀弄剑,却不如苏挽月在祁连山的一碗热粥,不如她在药庐里的一声轻笑,不如她用银针在平安符上,轻轻刻下的 "阿砚" 二字。

下山的路上,萧明瑟回头望了一眼鹰嘴岩。晨光中,两簇雪顶红开得格外鲜艳,一红一金,像极了当年沈砚冰的寒戟与苏挽月的药篓。她知道,有些故事永远停在了那个冬夜,而她的故事,将从放下玉佩的这一刻开始,像太液池的冰面,在春风中渐渐融化,露出池底沉淀的,关于爱与成长的,所有过往。

祁连山的雪,还在下。而千里之外的京城,萧明瑟的凤冠终于摘下,却在发间别了朵雪顶红 —— 不是朱砂色,而是冰清玉洁的白,像极了沈砚冰最后留给她的,那道在雪光中渐渐远去的,温柔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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