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殿的飞檐上,残雪在春日的阳光下融成细流,顺着瓦当滴落在沈砚冰的甲胄上。他望着远处裂痕密布的镇魔结界,手中的玄冰戟轻轻一颤,戟刃上新生的雪顶红纹路随之泛起微光——那是苏挽月用情丝草灵力为他重铸的印记,此刻正与她在药仙谷的灵力产生共鸣。
“阿砚,该喝药了。”苏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白衣上还沾着仙草汁液,手中捧着的玉盏里,浮沉着雪顶红花瓣与玄冰碎末。这是她新研制的「复神汤」,能同时治愈神力与心魂的创伤。
沈砚冰接过玉盏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连日来调配草药磨出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前世在祁连山,她也是这样背着药篓穿梭在雪山间,为受伤的士兵熬制伤药,而他则守在药庐外,用寒戟削出木人桩供她练习自保招式。
“在想什么?”苏挽月伸手替他拂去肩甲上的雪粒,“镇魔结界的修复方案,司命星君己经送来玉简,萧明瑟说命盘显示......”
“显示我们接下来三个月都要泡在结界修补和仙草种植里。”他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比起打仗,这样的日子倒更像过日子。”
她愣了愣,随即笑出声来。是啊,从前他们总在生死边缘徘徊,如今能并肩坐在废墟上喝药,看云卷云舒,竟己是奢望般的安稳。
药仙谷的重建工作比想象中更艰难。被魔染的雪顶红虽己净化,却失去了自主悬浮的灵性,蔫蔫地垂在枝头。苏挽月蹲在花田边,指尖轻抚过花瓣,忽然想起情丝海中那些由执念凝成的花朵——或许,此刻的雪顶红需要的不是神力灌溉,而是更温柔的唤醒。
“试试这个。”沈砚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手中捧着一只陶碗,里面是混合着他神血的灵泉水,“前世我受伤时,你总说我的血能解百毒。”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连日来修复结界透支了神力。“胡闹。”她皱眉接过陶碗,却在触到他掌心温度时软了语气,“下次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就用捆仙绳把你绑在药庐里。”
神血滴入花田的瞬间,所有雪顶红突然轻轻震颤。沈砚冰的雪顶红胎记与花瓣同时亮起,形成一道微光织就的网络。苏挽月看见,在他们相触的灵力中,竟浮现出千万个细小的光点——那是神界子民的祈祷与祝福,正化作最纯净的养料,滋养着这些重生的仙草。
“你看,”她轻声说,“爱与信任,才是最好的灵药。”
修复镇魔结界的第七日,沈砚冰在东天门遇见了抱着琉璃灯的小仙童。孩子的父亲曾是禄存星君的下属,因被魔染而误伤同僚,此刻正跪在天牢里痛哭。
“战神大人,”小仙童仰起脸,眼中还带着泪痕,“爹爹说他不是坏人,只是太害怕失去我......”
沈砚冰蹲下身,用指尖擦去孩子的眼泪。他忽然想起魔阵中看见的场景,想起禄存星君临终前眼底闪过的悔意。“他确实不是坏人,”他轻声说,“只是被恐惧蒙住了眼睛。”他取出一枚雪顶红花瓣,吹一口气,花瓣便化作发光的蝴蝶,“帮我告诉你爹爹,恐惧会让人犯错,但爱能让人重新站起来。”
小仙童破涕为笑,捧着蝴蝶跑远了。苏挽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中的药灵鞭正轻轻挥动,鞭影所过之处,结界裂痕中渗出的魔气竟化作了晶莹的露珠。
“在教孩子宽恕吗?”她递来一块仙饼,“天帝说,今日的结界修复由我们来织就最后一道光网。”
他咬了口仙饼,尝到里面混着的蜜糖——是萧明瑟送的百花蜜。“比起宽恕,我更想让他们知道,”他望向远处忙碌的众神,有人在修补神殿,有人在喂养受伤的仙兽,有人在给彼此包扎伤口,“神界的强大,从来不是因为没有恐惧,而是因为我们愿意互相扶持着面对恐惧。”
当月色染白药庐的屋檐时,沈砚冰终于在百草园找到了苏挽月。她靠在一棵雪顶红树下,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书页间夹着他们在秘境中捡到的时光镜碎片。
“在看什么?”他挨着她坐下,玄冰戟随手插在脚边,惊起几只萤火虫。
“看前世的自己有多笨。”她翻开书页,露出里面的批注,“明明早就爱上了你,却在日记里写‘战神大人今日又送了雪参,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他失笑,接过书册翻看。泛黄的纸页间,藏着无数个她不敢说出口的心意:“今日替战神处理伤口时,发现他后颈有颗痣,像极了雪顶红的花蕊”“听说北疆的雪顶红开了,不知他何时能回来”......每一句都带着少女的羞赧与牵挂,却在最后一页戛然而止,写着“他说要娶萧明瑟了,真好”。
“傻瓜。”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闻着她发间的药香,“我那时之所以说要娶萧明瑟,是因为......”
“因为你以为我喜欢司命星君。”她抬头看他,眼中映着漫天星斗,“我也傻,以为你对萧明瑟是男女之情。原来我们都曾在自己的恐惧里兜兜转转,生怕给对方添麻烦。”
萤火虫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化作点点流光。远处,萧明瑟的流光玉简突然亮起,映出修复完成的镇魔结界——那是由众神的信念织成的光网,网眼间点缀着雪顶红的花瓣,如同一幅会呼吸的星图。
重建工作完成的那日,天帝在璇玑殿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沈砚冰卸去战甲,换上苏挽月为他绣的雪顶红纹常服,臂弯里还挽着她特意准备的解酒药囊。
“今日不必再谈公务。”天帝笑着举起酒杯,“只论风月,不论仙职。”
酒过三巡,托塔天王拍着沈砚冰的肩膀感慨:“从前总觉得战神该是冷硬如铁的模样,如今才明白,真正的强大,是心中有想要守护的柔软。”
苏挽月坐在席间,看着沈砚冰被众神簇拥着喝酒,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天玑峰见到他时的场景——那时他站在雷池边,如孤松般挺拔,眼中却藏着千年的孤独。而现在,他的笑声里终于有了人间烟火气,像极了祁连山药庐里跳动的炉火。
夜深时,两人偷偷溜出宴席,坐在药庐的屋顶上看星河。沈砚冰指着天际的双子星:“萧明瑟说,那是我们的命星。”
“不,”苏挽月摇头,“我们的命星应该是那颗,”她指向双子星旁新出现的小星,“你看,它虽小,却努力地发着光,就像我们每一次重生时的心意。”
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远处,镇魔结界上的雪顶红花瓣正轻轻摇曳,如同无数盏小灯,照亮着神界的永夜。
余波虽未平,魔界的威胁依然存在,但此刻的他们终于懂得:真正的和平不是消灭所有黑暗,而是在黑暗中种出光的种子。而他们的爱,就是那粒最坚韧的种子,终将在岁月的土壤里,长成遮天蔽日的希望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