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戟埋香

第6章 琼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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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断戟埋香
作者:
小妖姨
本章字数:
6172
更新时间:
2025-04-30

公主府的琼华楼在暮色中亮起千盏琉璃灯,檐角悬着的水晶流苏映着晚霞,将九曲回廊染成流动的虹。萧明瑟身着银红石榴裙,腰间垂着的凤纹玉佩缀满东珠,正亲自调整案几上的缠枝莲纹烛台 —— 烛芯浸过西域秘蜡,燃起来会有若有若无的催情香。

"公主,苏姑娘到了。" 翡翠轻声禀报。萧明瑟转身,看见苏挽月穿着她赐的月白羽纱裙,腰间别着的却仍是那枚羊脂玉雪梅佩,未施粉黛的面容在灯光下如梨花初绽,比她精心准备的鎏金步摇更惹眼。

"快坐," 萧明瑟牵过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掌心的薄茧,"今日请了几位贵胄夫人作陪,原是想让你见见世面,不想她们临时称病,倒显得我怠慢了。" 她扫过席间的八珍席面,笑道,"不过也好,咱们姐妹倒能说些体己话。"

琉璃盏中斟着琥珀色的葡萄酒,苏挽月却不敢多饮,只低头拨弄着青玉箸。萧明瑟忽然轻叹:"阿砚从前最厌恶宴席,说刀剑比玉盘干净,却不想在祁连山,竟肯为你破例。" 她指尖着酒杯,"听说你在山里教他辨认药草?他儿时学《诗经》都要我盯着,偏对你的《千金方》爱不释手。"

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她眼尾的金粉映得细碎如星。苏挽月想起沈砚冰在木屋中借着月光研读医书的模样,忽然明白,这看似闲话的试探,原是要从她口中掏出那些藏在山雾里的温柔。

"将军于我,不过是病人与医者。" 苏挽月垂眸,望着盘中的银丝酥,"民女一介山民,怎敢奢求......"

"哎 ——" 萧明瑟忽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你我既以姐妹相称,便莫要再说这些生分话。" 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实不相瞒,皇兄早有赐婚之意,只是阿砚总说军务在身......"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通报:"镇北将军沈砚冰,送西北军报!" 萧明瑟指尖一紧,杯中美酒溅在桌布上,晕开暗红的花。苏挽月抬头,看见沈砚冰身着玄色便服,腰间寒戟未佩,却仍带着北疆的风雪气息。

"见过公主," 他抱拳行礼,目光掠过苏挽月腕间的烫伤 —— 那是今早她帮宫娥收拾炭盆时被火星溅到的,此刻正隔着纱袖隐隐作痛。萧明瑟笑道:"来得巧,正要说你在祁连山的趣事呢。" 她示意婢女添盏,"苏妹妹说,你竟能分辨出雪顶红的雌雄花蕊,倒比太医院的老医正还厉害。"

沈砚冰在苏挽月身侧落座,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 —— 是新换的金疮药,混着雪顶红的苦凉。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军机处熬夜,收到她托影卫带来的锦囊,里面除了药,还有张字条,用歪扭的小楷写着:"北疆风寒,记得在靴底垫蒲公英晒干的绒毛。"

席间话题转到西北战事,萧明瑟忽然问:"听闻匈奴人用狼粪煨毒箭,太医院至今无解,苏妹妹可曾见过?" 苏挽月刚要开口,身旁的婢女忽然踉跄,手中的烛台 "当啷" 倒地,飞溅的蜡油裹着火焰扑向萧明瑟。

"小心!" 苏挽月本能地扑过去,用袖摆扫开火焰,滚烫的蜡油却顺着手臂流下,在月白羽纱上烫出焦痕。萧明瑟怔住,看见她后背绷得笔首,像只护雏的母鸟,而自己胸前的东珠璎珞,正硌着她的肩胛骨。

"挽月!" 沈砚冰惊起,抓住她颤抖的手腕。烛火被扑灭的瞬间,他看见萧明瑟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 有惊讶,有嫉妒,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

"无碍的," 苏挽月勉强一笑,指尖掐进掌心以抵抗疼痛,"公主没事就好。" 萧明瑟忽然站起,裙角带翻了琉璃盏:"还不快传太医!" 她望着沈砚冰小心替苏挽月褪去烧坏的衣袖,露出红肿的小臂,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不必劳烦太医," 沈砚冰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我军中自备烫伤药。" 他的指尖比烛火更暖,轻轻将药膏抹在苏挽月臂上,忽然瞥见她肘弯处的朱砂痣 —— 那是他在祁连山替她挑箭簇时见过的,像朵开在雪地里的梅。

萧明瑟望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沈砚冰替她挡住刺客的刀锋,也是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神情。可那时他的眼中只有她,如今却全是另一个女子的影子。她忽然觉得,这琼华楼的千盏灯火,竟比祁连山的孤月更冷。

"阿砚可知,"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方才那烛火,原是西域进贡的‘同心烛’,若两人同被火灼,便会......" 她忽然笑了,指尖抚过鬓边的红宝石簪,"罢了,不过是戏言。"

沈砚冰抬头,看见她眼中的水光。那个总在他面前逞强的明瑟姐姐,此刻像极了幼时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女孩。可他知道,在这滴泪背后,是她精心设计的试探 —— 试探苏挽月的反应,试探他的在意,更试探自己对这段青梅竹马的情分,究竟还剩几分。

"公主若喜欢这烛火," 他低头继续为苏挽月包扎,语气平静如霜,"末将明日便让西域使臣再送十车来。" 这话像把钝刀,轻轻划开了两人之间那层欲说还休的窗纸。萧明瑟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早在他坠下祁连山的那日,便永远留在了那座开满雪顶红的山里。

宴席不欢而散时,沈砚冰坚持送苏挽月回房。月光漫过飞檐,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挽月望着他甲胄下隐约可见的护腕 —— 那是她在幽州连夜绣的,上面绣着小小的雪顶红,此刻正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

"疼吗?" 沈砚冰忽然驻足,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苏挽月摇头,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臂上的伤,比任何药膏都更烫。她忽然想起,在祁连山的岩洞里,他为她挡刀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像淬了火的铁,明明灼人,却偏要化作绕指柔。

"明瑟姐姐......" 苏挽月忽然开口,"她其实很怕火吧?" 沈砚冰怔住,想起萧明瑟的母妃当年葬身火海,她从此不敢靠近烛台。今日的 "意外",原是她最擅长的,用伤疤换真心的戏码。

"以后别再傻了," 他忽然握住她未受伤的手,掌心的老茧硌着她的指尖,"在这宫里,你的善良,会被人当作刀刃使。" 他望着远处琼华楼的灯火,那些曾让他以为是温暖的光,此刻却像无数双盯着猎物的眼睛。

苏挽月望着他眉间的川字纹,忽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皇宫里的月亮,是照不进人心的。" 可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却比任何月光都更亮。她忽然明白,这一场琼楼宴,与其说是萧明瑟的试探,不如说是命运的刀,在他们之间刻下更深的羁绊。

是夜,萧明瑟独坐在妆镜前,卸去面上的胭脂,露出左颊上的淡淡红痕 —— 那是方才烛火溅到的,比苏挽月的伤轻得多,却疼得厉害。翡翠捧着金疮药进来,看见她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忽然轻声说:"公主,沈将军方才让人送了包雪顶红花瓣来,说敷在伤处不留疤。"

萧明瑟望着案头的红纸包,忽然冷笑。雪顶红,多么讽刺的礼物,那是苏挽月用来救他的药,如今却成了他对她的施舍。她忽然抓起红纸包,扔向炭盆,花瓣在火中蜷曲,发出 "滋滋" 的响,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执念。

"去查," 她望着跳动的火焰,"查苏瑾当年留下的医案,我倒要看看,她母亲究竟在贤妃的药里动了什么手脚。" 翡翠领命退下,殿中只剩下烛泪滴落的声音。萧明瑟摸着腕间的金镶玉镯,忽然想起沈砚冰为苏挽月包扎时的温柔,那是她盼了十年,却始终没得到的,属于沈砚冰的,真正的温柔。

琼华楼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西厢房的窗棂还透着微光。苏挽月借着月光,在《千金方》上记下:"烛火烫伤,可用雪顶红花瓣浸麻油敷之,效佳。" 笔尖划过纸页,想起沈砚冰说的 "在这宫里,你的善良会被人当作刀刃使",忽然觉得,这深宫的刀刃,终究还是让她学会了,如何用医书里的智慧,守护心中的那一点,比雪顶红更坚韧的,关于爱的勇气。

晨露凝结在琼华楼的琉璃瓦上时,沈砚冰己骑马穿过宫门。他望着手中的军报,却想起苏挽月臂上的伤,想起她在烛火中扑向萧明瑟的模样。忽然明白,有些劫,是躲不过的,就像祁连山的雪顶红,越是严寒,开得越艳。而他,愿做那守护雪顶红的岩缝,任刀风剑雨,也要让她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开出属于自己的,永不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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