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百物志

第一百三十二章 洞房花烛夜的血色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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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夜行百物志
作者:
雲影流光
本章字数:
4844
更新时间:
2025-05-16

陈九是被喜炮炸醒的。

他迷迷糊糊摸到枕边绣着并蒂莲的鸳鸯枕,入手却是一片冰凉刺骨。窗外天色暗得蹊跷,分明是晌午该有的日头,却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苏家老宅的飞檐上。昨夜灌进肚里的合卺酒此刻在胃里翻腾,他踉跄着推开门,正撞见穿大红吉服的新娘背对着他站在院中。

“绣娘?”他哑着嗓子喊,喉头泛起铁锈味。三日前抬进陈家的聘礼箱子还在堂屋摆着,朱漆描金的百子千孙图在阴天里泛着青灰,活像棺材铺的样品。

新娘缓缓转身,盖头下露出半张惨白的脸。陈九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那双描着金箔的眼尾,分明与他昨夜掀盖头时看见的截然不同。此刻绣娘的眸子像两颗浸在血水里的琉璃珠,瞳仁缩成麦芒状,正首勾勾盯着他身后。

“当心门槛。”她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棺材板。陈九这才发现门槛上摆着七只青瓷碗,碗中盛着浑浊的液体,飘着几粒发胀的糯米。他弯腰要端,却被绣娘一把拽住手腕,指甲陷进肉里:“这是买路钱,沾了要被勾魂的。”

陈九后颈汗毛倒竖。他突然想起媒婆说过的怪事——苏家小姐自小养在深闺,绣房里常年点着盏长明灯,灯芯是用未婚夫的头发绞的。更离奇的是,每逢月圆夜,绣娘都要在窗棂上挂一串纸钱,说是给“未来夫婿”引路。

喜堂里突然响起唢呐声,凄厉得像寡妇哭坟。陈九回头,方才还空荡荡的八仙桌前不知何时坐满了人,个个穿着浆洗得发硬的寿衣,脸像被水泡过的纸钱。他爹陈老蔫坐在主位,嘴角咧到耳根,手里举着杯茶水,茶汤里浮着根漆黑的指甲。

“吉时己到,新人交杯。”司仪的声音从房梁上飘下来。陈九被按着与绣娘碰杯,酒液刚入口,就听见满堂宾客齐刷刷发出“咯吱”声,像无数具尸体在同时活动关节。他偷眼望去,那些“人”的脖颈上都系着红绳,另一端深深楔进墙里。

绣娘突然轻笑一声,盖头上的金流苏簌簌作响。她伸手摘下发间簪着的并蒂莲银簪,簪头渗出暗红血珠,滴在陈九的喜服上竟凝成朵朵梅花。“该入洞房了。”她拖着陈九往东厢房走,绣鞋踏过青砖,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散发着腐鱼的腥臭。

红烛爆灯花的刹那,陈九看见绣娘对着铜镜卸下耳环。镜中人的动作却比她快半拍,先一步摘下翡翠耳坠,露出耳垂上两个黑洞。陈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突然意识到,自打踏进苏家老宅,所有红色物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唯有绣娘唇上的胭脂愈发鲜艳,像刚饮过血。

“官人可听过换命蛊?”绣娘突然转身,盖头不知何时滑落,露出一张用金线绣的脸。陈九这才看清,她脖颈上缠着圈黑线,线头没入衣领深处,随着脉搏一跳一跳。窗外惊雷炸响,借着闪电他看见绣娘的嫁衣下摆竟是纸扎的,被雨水泡得鼓胀起来。

陈九夺门而逃时,后襟被门闩挂住,整件喜服撕拉裂开。他顾不得许多,赤脚冲进雨幕,却见方才还热闹的喜堂此刻空无一人,八仙桌上摆着七只倒扣的碗,碗底用朱砂写着他的生辰八字。堂屋正中的“囍”字突然渗出黑水,顺着墙根蜿蜒成个扭曲的人形。

“相公要去哪儿?”绣娘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着冰碴子。陈九感觉有冰凉的手指顺着脊椎往上爬,指尖还粘着纸灰。他猛地转身,正对上绣娘放大的脸——那根本不是活人的面皮,而是用彩线绣在绸缎上的,针脚处还挂着未剪断的线头。

绣娘的嘴突然咧到耳后,露出里面塞满的符纸。陈九这才发现,她整张脸都是用绣绷绷出来的,此刻绣线崩断,人脸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发霉的稻草。他呕吐着后退,却踩到团软物,低头竟是只被剥了皮的狸猫,眼珠还死死瞪着他。

“你逃不掉的。”绣娘的脑袋突然旋转180度,发髻里掉出半截断指,“陈家三代单传,你爷爷用冥婚换了你爹的命,你爹又用冥婚换你的命,如今该你了。”她突然扑过来,陈九这才看清她嫁衣内衬绣满诡异符咒,每个符咒中央都嵌着颗眼球,此刻正齐刷刷转向他。

千钧一发之际,陈九摸到腰间玉佩——这是他娘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能挡灾。玉佩接触绣娘皮肤的刹那,爆发出刺目青光,绣娘惨叫着化作团黑雾。陈九趁机撞开祠堂门,却见祖宗牌位下压着个血迹斑斑的绣绷,绷架上还绷着半张人皮,针脚与他喜服上的并蒂莲一模一样。

雨更大了,陈九发疯般冲向后山。他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苏家祖坟埋着个被殉葬的绣娘,每逢七月半,坟头就会飘出盏绣着鸳鸯的走马灯。此刻他终于看清,山道上密密麻麻全是纸人,有的抬着轿子,有的举着引魂幡,最前头那个纸人怀里,赫然抱着他的生辰八字。

“九郎,该上路了。”绣娘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陈九回头,见她坐在八抬大轿里,轿顶垂下七条白绫,每条白绫末端都系着个穿喜服的新郎,个个面容与他一模一样。纸人们突然开始唱起送葬歌,歌声与雷声交织,震得他耳膜生疼。

陈九跑进乱葬岗时,脚踝己被草藤缠住。他摸出打火机点燃衣摆,火光中看见绣娘从轿中飘出,嫁衣化作漫天纸钱。那些纸钱落地即燃,火圈里渐渐显出七口棺材,棺盖上都用金漆写着“陈门孽子”。最中间那口棺材突然炸开,飞出只浑身缠着红线的鸢鸟,鸟喙里衔着块玉佩——正是他娘留下的那块。

“九月初九,黄道吉日,宜嫁娶,宜下葬。”绣娘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陈九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灼烧,他突然明白过来,从他出生那刻起,就被当成了延续冥婚的祭品。那些深夜听到的绣花声,根本不是绣娘在赶制嫁衣,而是陈家先祖在给他缝制寿衣。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陈九躺在焦土里,身边散落着七具焦黑的纸人骨架。他摸到怀中多出个绣囊,里面装着把金剪子,剪身上刻着“斩缘”二字。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唢呐声,这次吹的是《百鸟朝凤》,可他分明看见领头的纸人胸前,别着朵惨白的纸花。

三天后,村民在乱葬岗找到陈九时,他正对着空气傻笑,手里攥着半片染血的嫁衣。有人说他疯了,也有人说他成了第八个陈家新郎。只有村口算命瞎子摸着胡子叹气:“冥婚七世轮回,这第八世,该是血婚了。”

而苏家老宅的废墟上,不知何时长出棵并蒂莲,花开十二瓣,瓣瓣都绣着个“陈”字。每逢月圆夜,路过的人都说能听见绣花针穿过血肉的声音,还有男人低低的啜泣,混着句永远说不完的话:“这红线,该剪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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