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五更断魂锣

第二十二章 五更断魂锣

梆子声在血月下格外瘆人。我握着生锈的铜锣杵，虎口被震裂的伤口正渗出龙血。更夫那双只剩窟窿的眼窝对着我，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第西更了......该收您父亲的魂了......"

铜锣突然变得滚烫，锣面浮现出父亲被铁链贯穿的残躯。他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块阴阳令！当我想扔掉铜锣时，更夫的指骨突然暴长，将我手腕钉在锣面上——龙血顺着纹路填满"弑亲"二字，整条长街突然爬满翡翠色藤蔓。

"逆子......"

父亲的残躯突然开口，铁链崩断声震碎沿街灯笼。他抽出胸腔里的阴阳令残片，沾血的手指在虚空画符。符成的刹那，三百陶瓮从地底升起，每个瓮口都探出颗生着龙鳞的头颅——那些竟全是我不同年龄段的"面容"！

锣槌突然自主敲响。第五声更响里裹着婴啼，街边纸扎铺的寿衣无风自动。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开始融化，血肉凝成柄青铜剪，首刺向父亲咽喉——就像二十年前那个雨夜！

"剪得好！"更夫突然扯下脸皮，露出瞎眼老道的真容，"不枉费老夫用二十年阳寿换你这把弑亲剪！"

父亲的残躯突然炸成血雾，雾中飞出九十九张婚书。每张婚书都裹着片逆鳞，在空中拼出北斗困龙阵。当阵眼处的鳞片嵌入我眉心时，整条长街突然褪色——青石板化作人皮，屋檐垂下肠衣，而更夫手中的铜锣竟是用天灵盖打磨而成！

"看看你守的夜......"

老道枯手拍向铜锣。声波震碎陶瓮，三百个"我"爬出瓮口，脖颈全系着浸血的五色绳。他们机械地抬手结印，龙息汇聚成火球砸向我的龙角。躲闪间撞翻纸扎铺，飞出的纸人突然活化——这些竟是用《鲁班书》残页折成的阴兵！

火球点燃纸人，青烟中浮现宇文祠堂的密室。我望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被按在祭坛上，老道用弑亲剪剖开我胸腔，将半块阴阳令塞入血肉——而本该死去的父亲，正跪在暗处用龙血誊写婚书！

"时辰到了......"

三百个"我"齐声低吟。他们脖颈的五色绳突然绷首，将我拽向血月中央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龙髓里浮沉着母亲的头颅，她唇间含着半卷《阴司律》，律文正在被烛龙血改写！

弑亲剪突然暴长三尺，刃口映出我生着龙角的倒影。当剪尖抵住心口时，井底方向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整条街道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铜祭坛——坛上跪着个戴镣铐的佝偻身影，他缓缓抬头，左眼赫然是我的烛龙目！

青铜祭坛在龙吟中震颤，佝偻身影脖颈的镣铐突然崩裂。当他抬起那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时，我右眼的烛龙目突然灼痛——那人的左眼眶里，赫然嵌着我的另一颗烛龙目！

"终于等到这天了......"佝偻身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器。他撕开胸前的破布，露出整片《养傀书》刺青，字迹间游动着翡翠色蛊虫，"三百具人傀养出的龙气，该物归原主了！"

弑亲剪突然脱手飞旋，刃口在祭坛刻出北斗血纹。当第七道纹路完成时，三百具人傀突然齐声尖啸，他们的五色绳在空中结成天罗地网。我挣扎着抓向祭坛边的青铜鼎，指尖触到鼎耳的刹那，鼎身饕餮纹突然睁眼——那竟是二十年前被我"弑杀"的父亲的眼珠！

"逆子看好了！"

佝偻身影突然扯下左臂，断肢化作烛龙逆爪拍向祭坛。地面裂开的缝隙中涌出琥珀状龙髓，那些液体在空中凝成婚书模样。当血月照亮契约内容时，我浑身血液凝固——受契人竟写着宇文云梦与我的名讳，而证婚人处盖着阎罗玺印！

更夫的铜锣突然炸裂，飞出的碎片割破三百人傀的咽喉。他们脖颈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凝成实体的《阴司律》条文。当律文缠绕住我的龙角时，佝偻身影突然暴起，他胸前的《养傀书》刺青离体飞出，化作万千金针刺入我的七窍！

剧痛中，青铜鼎突然映出往生井底的真相：二十年前雨夜，我握着弑亲剪刺穿的并非父亲，而是被宇文云梦附身的傀儡！真正的父亲被铁链锁在井底，正用龙血在井壁刻写《破咒诀》！

"辉儿......断龙脉......"

父亲残破的呼唤穿透幻象。我挥动龙化的右臂砸向祭坛，飞溅的青铜碎片中迸出九盏幽冥灯。灯油里浸泡的龙凤烛突然爆燃，火光中显现出宇文祠堂的密室——三百口陶瓮正在融化，每个"我"的眉心都浮现出烛龙目纹！

佝偻身影突然发出惨叫，他嵌着烛龙目的左眼流出黑血。我的右眼不受控制地转动，视线所及之处，人傀脖颈的五色绳纷纷断裂。当最后一条绳索崩解时，整座祭坛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深埋的龙脉核心——那里插着把生锈的屠龙刀，刀柄处刻着母亲待字闺中的名讳！

"不！！！"

佝偻身影扑向龙脉，却被突然出现的哭坟女用陶罐扣住头颅。华云梦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半边龙化的面容："师兄，这盘棋该收官了！"

她砸碎的陶罐里飞出整卷《阴阳簿》，簿页遇风即燃。青烟中走出个戴青铜傩面的判官，他手中的朱笔点向我眉心："孽障，该归位了！"

朱笔触及眉心的刹那，整条龙脉突然沸腾。我瞳孔中的烛龙目迸射血光，视线所过之处，青铜祭坛寸寸龟裂。佝偻身影在血光中扭曲，他抠出左眼的烛龙目，断指间突然钻出条生着人面的阴虺。

"你以为赢了吗？"佝偻身影捏碎烛龙目，飞溅的晶片中映出万鬼哭嚎的景象，"三百人傀早将你的命格刻在......"

话音未落，华云梦突然甩出半卷《阴阳簿》。燃烧的簿页裹住佝偻身影，青烟中浮出二十年前的真相：雨夜中我刺穿的"父亲"，竟是宇文家主用《换魂术》伪装的替身！真正的父亲被铁链锁在祭坛下，正用龙血在掌心刻写我的生辰！

"斩龙脉！快！"

判官的青铜傩面突然炸裂，露出我前世的面容。他手中的朱笔化作屠龙刀，刀身北斗纹与龙脉共鸣。当刀锋刺入地脉时，整座刘家村突然虚化——瓦舍褪成纸灰，村民化作陶俑，连流淌的阴阳河都显露出《葬经》折成的原型！

佝偻身影发出最后一声龙吟，身躯在刀光中崩解。三百人傀突然齐刷刷跪地，他们撕开胸膛，每具傀身都捧出颗跳动的烛龙逆鳞。当逆鳞汇聚成完整龙心时，往生井方向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真正的烛龙冲破封印，却在触到血月的瞬间开始石化！

"这才是最后的聘礼......"

华云梦的嫁衣突然褪色，露出内衬密密麻麻的婚书。她将龙心按入我胸腔的刹那，整卷《阴阳簿》在虚空燃烧殆尽。灰烬中浮现的却不是文字，而是三百道轮回中所有"我"被活祭的场景——每个时空的青铜鼎里，都坐着个正在啃食龙胎的宇文云梦！

血月突然裂成两半，坠落的碎片化作倾盆血雨。我望着掌心浮现的判官印，终于明白最深的诅咒——所谓重生，不过是阴司判官在无尽轮回中偿还血债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