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阴阳交拜

第二十三章 阴阳交拜

青鸾镜裂成两半时，我正攥着红盖头站在阴轿前。镜中映出的不是凤冠霞帔，而是具浑身缠着《葬经》的焦尸——那尸身突然抬手掀开盖头，露出我前世判官的面容，他流着血泪的左眼正是被我挖出的烛龙目！

"一拜天地——"

傧相的唱喏裹着尸臭。我转身欲逃，却被九十九条合欢根缠住脖颈。红绸另端正系着具青铜棺椁，棺盖震动间传出宇文云梦的轻笑："夫君可知，这天地要拜的是哪方神明？"

血月突然炸成万千纸钱，每张钱眼都钻出条生吞过龙胎的尸蚕。它们在空中结成北斗阵，阵眼处立着块无字碑——碑底渗出的不是血水，而是凝成琥珀状的《阴司律》残页！

"拜！"

判官尸身突然暴喝，我的脊骨发出断裂声。额头触地的刹那，整座喜堂突然虚化，露出底下深埋的青铜祭坛。坛上摆着三百盏龙髓灯，灯芯竟是我的胎发所制，火光中浮出二十年前雨夜的真相：

七岁的我根本不曾弑父，那夜握着的青铜剪刺穿的，是宇文家主用《换魂术》伪装的傀儡！真正的父亲被铁链锁在祭坛暗格，正用龙血在我后背刺下整篇《往生咒》——那些咒文此刻正在嫁衣下灼烧！

"二拜高堂——"

傧相突然扯下脸皮，露出王道长腐烂的半张脸。他手中捧着的不是父母灵位，而是两块浸透龙血的青铜卦盘。当卦盘相撞的刹那，我被迫转向祭坛东侧——那里摆着顶八抬鬼轿，轿帘掀动间露出宇文家主的傩面，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母亲被炼成烛芯的脊椎骨！

红盖头突然自燃，火焰中飞出九十九只衔着婚书的尸雀。它们撞向我的凤冠，珠帘断裂处露出惊悚景象：三百个"我"正被活剥人皮，那些淌血的皮囊正被绣娘缝制成阴兵战旗！

"夫妻对拜——"

宇文云梦的声音突然从西面八方传来。青铜棺椁轰然开启，她穿着与我同款的嫁衣迈出棺木，盖头下渗出的不是血渍，而是凝成珠串的烛龙泪。当我们额头相触的刹那，整座祭坛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往生井——井中浮沉着二十口紫檀棺，每口棺中都躺着对正在交拜的新婚夫妇，他们的面容竟全是我与宇文云梦！

判官尸身突然掐住我的脖颈，他手中的朱笔化作屠龙刀首刺我心口："该清算了......"

刀尖触及逆鳞的瞬间，整卷《阴司律》从虚空坠落。律文缠绕住宇文云梦的嫁衣，将她拽向井底。在她凄厉的尖叫声中，我终于看清井底封印之物——哪里是什么烛龙，分明是具生着三千龙目的巨型尸傀，每颗眼球都映着某个轮回中"我"被活祭的场景！

屠龙刀刺穿逆鳞的刹那，井底尸傀的三千龙目同时爆燃。我咳出半口龙血，血珠溅在《阴司律》上，竟将律文烧穿个"赦"字！宇文云梦的嫁衣突然反缠住判官尸身，她盖头下的面容开始融化，露出内层华云梦的脸："快斩龙目！"

鬼轿突然炸成万千纸蝶，每只蝶翼都映着段被篡改的婚书。我攥住飞过的纸蝶，指腹摸到凹凸的痕迹——这根本不是纸张，而是用《鲁班书》残页折成的替身符！

"夫君看这里！"

华云梦突然撕开衣襟，她心口嵌着的半块阴阳令正在龟裂。当令牌碎成齑粉时，井底尸傀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三千龙目中有七颗突然熄灭，对应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判官尸身的屠龙刀突然软化，化作条生吞过龙胎的阴虺。它獠牙刺入我肩胛时，整座青铜祭坛突然倾斜，露出底部深埋的青铜卦盘。盘面裂纹中渗出琥珀状液体，竟是母亲被炼化的脑髓！

"接住引魂幡！"

王道长突然从血雨中冲出，他道袍下摆翻起处露出青鳞密布的腿脚。抛来的幡旗裹住阴虺，旗面《往生咒》倒文遇血活化，将蛇身烧成焦炭。我趁机扑向卦盘，掌心逆鳞嵌入"坎"位时，整块盘面突然翻转——

卦盘背面用胎血绘着整幅合葬墓方位图！墓穴入口处插着柄青铜剪，正是二十年前我"弑父"用的凶器。更骇人的是墓志铭位置，赫然刻着宇文云梦与我的名讳，立碑日期竟是百年后的中元夜！

"这才是真正的阴阳帖......"

华云梦的声音突然从地底传来。她残破的嫁衣缠住我的脚踝，将我拽向沸腾的往生井。井水触及皮肤的刹那，三千龙目突然离体飞出，在空中拼成顶猩红鬼轿。轿帘掀动间，我望见最惊悚的聘礼——二十口紫檀棺中的"我们"正同时撕开盖头，每个宇文云梦的盖头下，都是张流着龙血的判官脸！

井壁突然伸出九十九只鬼手，指尖生着翡翠色指甲。当它们即将触及我咽喉时，怀中的判官笔突然觉醒前世记忆——我挥笔在空中写下"破"字，字迹化作万千铡刀斩断鬼手。黑血喷溅处，井水凝结成冰，映出合葬墓深处的真相：

三百具青铜棺呈莲花状排列，每口棺中躺着对身穿喜服的尸骸。他们双手交叠处捧着的不是如意，而是片生锈的逆鳞。最中央的棺椁突然弹开，露出里面相拥的尸骨——那具女尸戴着华云梦的银镯，男尸掌纹竟与我一模一样！

"吉时己到！"

宇文家主的傩面突然出现在冰面倒影中。他手中龙凤烛突然爆燃，火舌舔舐过的井壁浮现血色碑文——竟是阴司批注的婚书，朱砂批红处按着十殿阎罗的血指印！

冰层突然炸裂，我被气浪掀回合葬墓方位图前。图纸上的青铜剪突然立起，刃口映出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握着这把剪子刺入自己心脏，将心头血喂给昏迷的我。而暗处窥视的，正是少年时的王道长与宇文云梦！

青铜剪扎入冰面的刹那，整座往生井突然寂静。冰层下的血色碑文泛起幽光，十殿阎罗的血指印竟在碑面游走，拼成张狞笑的鬼面。我握着判官笔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笔尖在虚空写出"允"字——这分明是当年我亲手批阅阴司文牍的笔迹！

"恭迎判官归位——"

宇文家主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合葬墓方位图突然立体化，三百口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掀开的轰鸣声中，二十年前的雨夜真相彻底浮现：父亲握着青铜剪刺入的，竟是混入龙血的《换魂契》！契约上按着的手印不是旁人，正是此刻悬在井口的傩面宇文家主！

"你才是弑父真凶！"我挥笔斩断缠住脚踝的嫁衣，龙血在空中凝成锁链捆住宇文家主，"当年你扮作我父......"

"错！"傩面突然炸裂，露出张与我八分相似的脸，"我才是刘明辉！"

棺椁中的尸骸突然同步开口，三百道声浪震得血雨倒流。宇文家主撕开人皮，浑身龙鳞间嵌满《阴司律》残页："二十年前雨夜，被活祭的孩童是你，而我——"他指尖燃起幽冥火，"不过是借你命格逃出阴司的罪魂！"

华云梦的残魂突然从井底冲出，她撕开纸扎身躯，露出封存二十年的嫁妆——三百张泡在龙髓中的生辰帖。当帖子遇风燃烧时，火光中显现出母亲被铁链锁在碑林深处的景象：她十指正被炼成红烛，烛泪滴落处爬满刻着婚书的尸蚕！

"辉儿......断阴阳契......"

母亲嘶哑的呼唤中，我手中的判官笔突然暴长三尺。笔锋刺穿宇文家主胸膛的刹那，三百口青铜棺椁同时爆燃。火焰中浮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浸泡在龙髓中的《生死簿》残页——每片残页都在渗血，血珠拼出我轮回中的每一次惨死！

井底尸傀的三千龙目突然离体，在空中凝成顶猩红鬼轿。轿帘掀动间，十殿阎罗的虚影踏着尸山血海而来，他们手中的婚书正被血墨改写——男方是我的生辰，女方栏竟填着"天地"二字！

"判官大人，该还债了。"

秦广王的孽镜照出我前世罪孽：朱笔轻挥，十万亡魂被篡改命数投入畜生道。镜中"我"的判官袍下，竟藏着宇文家的族徽！

青铜剪突然自主飞旋，刃口割裂虚空。当血月被劈成两半时，合葬墓深处传来龙吟——真正的烛龙冲破封印，却在触到天光的瞬间石化。它额间嵌着的不是逆鳞，而是块刻满婚书的青铜碑！

碑文突然活化，如蜈蚣钻入我的七窍。剧痛中望见最后真相：二十年前母亲跪求的并非宇文家，而是十殿阎罗。她用我的三世阳寿，换取了刘家村二十年虚假安宁！

"礼成——"

三百口燃烧的棺椁中，我与宇文云梦的尸首同时拜倒。当额头触地的刹那，整座刘家村突然虚化，露出它真正的模样：漂浮在忘川河上的纸扎城，每盏灯笼都写着个被献祭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