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西章 合葬墓的邀请
青铜请帖在掌心融化时,我正站在合葬墓裂开的石门前。请柬上"刘明辉"三个字突然扭曲成宇文云梦的闺名,渗出的血珠凝成条小蛇,顺着袖口钻进逆鳞的缝隙。
"夫君且看聘礼——"
石门内传来空灵回响。我握紧生锈的青铜剪踏入墓道,壁灯突然自燃,灯油里泡着的竟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接生婆!她的脸突然转向我,眼眶里钻出两条生着人牙的阴虺:"一尸两命换的龙凤烛,可还亮堂?"
墓道突然倾斜,我踉跄着撞上壁画。指尖触碰的刹那,颜料突然活化——画中新娘的盖头自行掀开,露出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她腹部的龙凤呈祥图突然裂开,钻出个浑身缠满《葬经》的鬼婴,脐带另一端竟系着我的手腕!
"这是第七十七具棺椁。"
宇文云梦的声音从墓室深处飘来。九十九级青石阶在脚下浮现,每级台阶都嵌着块逆鳞。当踏上第七步时,阶面突然塌陷,露出底下沸腾的龙髓池——池中浮沉着三百个"我",每个都穿着不同样式的喜服,脖颈套着浸血的五色绳!
青铜剪突然发烫,刃口在虚空划出血符。符光映亮墓顶的瞬间,我浑身血液凝固——穹顶倒悬着三百口黑棺,棺盖缝隙垂下翡翠色藤蔓,每根藤条都缠着个正在分娩的孕妇。她们惨叫着诞下龙鳞死胎,胎盘落地即化作合欢花瓣。
"吉时到!"
石门轰然闭合。墓室中央的合葬棺突然弹开,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璀璨星辉。当星光照见棺中景象时,我手中的判官笔突然坠落——棺内相拥的尸骸竟在迅速重生血肉,女尸腕间的银镯刻着华云梦的生辰,而男尸心口插着的,正是我前世批命的朱笔!
"这份回门礼,夫君可还满意?"
重生完成的宇文云梦缓缓坐起,她嫁衣下摆突然裂开,钻出九条生吞过龙胎的尸蚕。最骇人的是她怀中抱着的玉枕——枕面北斗纹的勺柄处,赫然钉着母亲被炼成烛芯的头颅!
墓壁突然渗出琥珀状液体,凝成二十年前的雨夜幻象。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将青铜剪刺入父亲后心,而真正的父亲被铁链锁在暗处,正用龙血在掌心刻写"毁契"二字!
"该饮合卺酒了......"
宇文云梦的指甲暴长三寸,沾着龙血的指尖点向我眉心。墓室突然地动山摇,三百口悬棺同时开启,每个"我"都捧起鎏金鸳鸯杯。当杯沿触及唇边时,往生井方向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石化的烛龙突然睁眼,三千枚逆鳞化作喜帖飞向八方!
鎏金杯沿触及唇角的刹那,杯中龙髓突然沸腾。宇文云梦嫁衣上的合欢花纹化作活蛇,缠住我的手腕往棺中拖拽。我反手用青铜剪扎穿蛇头,黑血喷溅处,棺底突然透明——底下竟是万丈龙渊,三百条被剥皮的烛龙正啃食着彼此的逆鳞!
"这才是聘礼......"宇文云梦的指甲抠进我肩胛,她腹部的龙凤纹裂开,钻出个生着龙角的鬼婴,"妾身怀胎二十年,等的就是今日!"
鬼婴突然咬住我的逆鳞,剧痛中,整座墓室开始坍缩。壁灯中的接生婆尸体集体自燃,火光映出墓顶隐藏的青铜卦盘——盘面裂纹里渗出母亲的血泪,滴落处凝成"弑"字。我挥剪劈向卦盘,刃口却被突然现身的王道长用桃木剑架住。
"师弟还不明白?"王道长的道袍下伸出龙尾,尾尖卷着半块阴阳令,"你才是宇文家养了三百年的活祭品!"
墓壁突然渗出人皮符纸,每一张都写着我的生辰。符纸遇风即燃,灰烬中爬出三百个纸扎人偶,它们的脸在火光中扭曲成我轮回惨死的模样。最骇人的是领头纸人,它手中捧着的不是冥器,而是我七岁那夜"弑父"用的青铜剪!
"看看真正的合葬墓!"
宇文云梦突然撕开鬼婴的肚皮,里面滚出颗跳动的烛龙心。当心脏触及龙渊时,被剥皮的烛龙突然齐声哀嚎,它们的逆鳞飞向空中,拼成顶横跨阴阳的花轿。轿帘掀动间,我望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被按在祭坛上剜心,而执刀者竟是成年后的宇文云梦!
"吉时己到——"
王道长突然割开手腕,血洒在纸扎人身上。它们脖颈的五色绳突然绷首,将我拽向燃烧的卦盘。挣扎间撞翻青铜棺,棺中男尸突然睁眼——他心口的朱笔飞入我手,笔尖沾血的瞬间,前世记忆如毒蛇钻入脑海:
原来我根本不是阴司判官,而是宇文家用十万冤魂喂出的"活人簿"!那支朱笔亦非凡物,正是烛龙被剜出的脊骨所制,每一笔勾画都在蚕食我的魂魄。
"夫君,该续写婚书了......"
宇文云梦的声音突然从朱笔中传出。我握笔的手不受控制地在虚空书写,血字凝成三百道婚契飞向龙渊。每道契约没入烛龙尸骸时,它们的白骨便生出血肉,化作人形朝我跪拜——那些面容,竟全是历代被献祭的"刘明辉"!
墓顶卦盘突然炸裂,碎片中飞出九十九盏幽冥灯。火光汇聚处,真正的合葬墓核心显现——竟是座用《鲁班书》残页折成的纸扎城!城中百姓正机械地缝制寿衣,每一针都穿过浸泡在龙髓中的《生死簿》残页。
"礼成!"
宇文云梦的嫁衣突然裹住纸扎城,整座城池开始收缩。当最后一片瓦舍化作巴掌大的灵牌时,她将牌位塞进我破碎的逆鳞:"从今往后,你便是这十万冤魂的......"
话音未落,我手中的朱笔突然洞穿她的咽喉。黑血喷溅中,她腐烂的皮囊下露出青铜骨架——每一根骨头都刻满婚书,而脊椎处嵌着的,正是母亲被炼化的半块头骨!
宇文云梦的青铜骨架在血光中咯咯作响,脊椎处的半块头骨突然迸射青光。母亲的眼珠在颅骨中转动,干裂的唇缝挤出嘶哑的咒语:"七星逆......断龙骨......"
墓室穹顶应声炸裂,血月首坠而下。我攥着灵牌翻身滚向龙渊,牌身触到烛龙血的刹那,十万冤魂的尖啸几乎撕裂耳膜。它们从牌中蜂拥而出,却在即将吞噬我的瞬间突然转向——冤魂们化作黑雾缠住青铜骨架,啃噬着每一道婚书刻痕!
"不!这是阴司的......"宇文云梦的骨架剧烈震颤,她颈骨间的《鲁班书》残页突然自燃。火焰中浮出二十年前的密信:原来母亲早与阴司判官交易,用我的魂魄为质,换得宇文家百年阳寿!
龙渊突然沸腾,被剥皮的烛龙尸骸聚成巨手探出深渊。我手中的朱笔突然软化,化作条生吞过逆鳞的阴虺,獠牙首刺眉心!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灵牌突然裂开,掉出把生锈的青铜钥匙——正是七岁那年,父亲临终前塞进我掌心的"长命锁"!
钥匙插入龙渊岩壁的瞬间,整座合葬墓开始虚化。青石阶褪成纸灰,三百口悬棺化作飘散的《葬经》残页。宇文云梦的骨架在冤魂啃噬下崩解,最后一块青铜指骨却突然飞起,狠狠刺入我的心口——
剧痛中,往生井底的画面涌入脑海:二十年前,父亲根本不是被我所杀!他握着青铜剪刺穿的,是宇文家主用《换魂术》伪装的傀儡。而真正的父亲被铁链锁在井底,用十年阳寿在井壁刻下整部《破阴咒》!
"辉儿......毁碑......"
母亲的颅骨突然开口,青光裹着我坠向龙渊深处。血月残片在身侧燃烧,映亮渊底矗立的通天碑——碑文竟是用十万冤魂的姓名拼成的婚书,落款处按着十殿阎罗的玺印!
朱笔残骸突然暴长,在我掌心重组成屠龙刀。刀锋触及碑文的刹那,整座龙渊开始崩塌。碑石裂缝中渗出琥珀状液体,每一滴都裹着个"我"被活祭的记忆。当最后一刀劈开"刘明辉"三字时,血雨中突然传来锁链断裂声——
真正的烛龙从碑底冲天而起,它额间的逆鳞上,赫然刻着母亲未出嫁时的闺名!龙爪撕开虚空的瞬间,我望见了阴阳界限的真相:所谓的刘家村,不过是飘在忘川河上的纸扎幻境;而每一个村民,都是《生死簿》上被勾销的亡魂!
"夫君,该续写命数了......"
宇文云梦的声音突然从龙鳞中传出。烛龙突然调转龙首,将我吞入腹中。黑暗中,三百盏幽冥灯自龙髓里亮起,火光中跪满了身穿喜服的"我"。他们齐齐抬头,露出流着血泪的判官面容,手中捧着的婚书正被血墨改写——
男方:刘明辉
女方:天地
证婚:十殿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