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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十一章 亡者托梦
合卺完成的刹那，整片天空变成了星图的幕布。
北斗龙印从我们相贴的心口浮到空中，放大成笼罩西野的星光罗网。阴阳河水突然静止，而后倒卷上天，每一滴水珠都映出颗星辰。当水幕与真正的星空重合时，干涸的河床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沉睡千年的龙宫遗址正破土而出！
"终于..."华云梦的左眼金光大盛，敖清公主的声线彻底压过她本人，"等到七星重聚之日..."
她突然撕开嫁衣前襟。本该是雪白肌肤的位置，布满纵横交错的剐刑疤痕。最骇人的是心口处——那里嵌着七枚青铜钉，排列成勺子形状，正是颠倒的北斗！
"夫君可知这些钉子来历？"她的指尖抚过疤痕时，青铜钉开始渗出金血，"每一枚...都蘸着你的转世之血..."
河床突然裂开巨缝。龙宫主殿的鎏金穹顶率先刺出地面，紧接着是十二根盘龙柱。每根柱子上缠绕的锁链都在哗啦作响，锁着的却不是龙尸，而是各式法器：囚牛琴、睚眦刀、嘲风镜...这些本该随龙族湮灭的至宝，此刻正发出欢快的嗡鸣。
我的右臂突然传来钻心疼痛。低头看去，新生的金鳞不知何时转为暗红，皮下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龙髓。更可怕的是，每当龙髓流过肘部，耳边就响起执法长老的冷笑："你以为融合恶念就赢了？它们本就是我养的蛊..."
"时辰到了。"敖清操控着华云梦的身体走向龙宫，她右眼中的人性光芒正在消退，"该用长老残魂血祭星辰..."
镇龙司遗址此刻完全显露。在坍塌的牌坊下，有本青铜封面的日记被河水冲到我脚边。翻开泛黄的龙皮纸页，初代主将（我的前世）的笔迹赫然在目：
"敖清今日剐鳞三百，以龙血绘阵瞒过长老。余心如刀绞，然计己成，不得不执刀相向。最痛莫过于她临刑前的传音——『记住，剐得越狠，反咒越灵』..."
日记最后一页粘着片逆鳞。触碰的刹那，浮现当年真相：敖清为保人类侍卫性命，主动提出"假意屠龙"计划。她忍受剐刑之痛，只为在每片龙鳞暗藏反咒。而侍卫之所以自愿轮回，是要用千世怨气温养这些咒文！
"云梦！"我冲向龙宫台阶，"看看这个！"
敖清转身的瞬间，我举起日记和逆鳞。她左眼的金光突然闪烁，右眼短暂恢复清明："公子...我撑不住...她太强..."
话音未落，她的双手突然自行动作。左手掐诀唤来睚眦刀，右手却拼命按住左腕。这种身体控制权的争夺让周围灵气紊乱，刚浮出水面的龙宫开始摇晃。
"区区载体也敢反抗？"敖清的怒喝震碎半数瓦片，"别忘了你的心腔是谁所塑！"
华云梦的右眼突然流血。她颤抖的唇间挤出破碎字句："日记...第七页...画..."
睚眦刀己悬到我头顶。千钧一发之际，右臂的龙髓突然逆流，剧痛让我跪倒在地。这反倒阴差阳错躲过刀锋，趁敖清分神刹那，我迅速翻到日记第七页——上面用龙血画着简陋的合卺酒器，旁边小字标注："若遇反噬，以心血点器底"。
咬破舌尖将血喷在图纸上。酒器图案突然立体化，从纸面浮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尊。当我的血滴入器皿时，华云梦突然发出非人惨叫，她心口的七枚青铜钉同时崩飞！
"你竟然...找到这个..."
敖清的龙魂被迫离体。华云梦虚脱倒地，而她的人性意识趁机夺回主导权："公子...快..."她指向龙宫正殿的八卦藻井，"那里有...往生门..."
执法长老的残魂突然从西面八方聚拢。那些滴落的龙髓、破碎的瓦砾甚至空气中的水雾里，都传出他的嘶吼："想逃？晚了！"
整座龙宫开始崩塌。十二件龙族法器自动飞向藻井，在八卦方位组成阵法。华云梦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扑来将我推向阵法中央："跳下去...才能终结..."
她的身体被长老残魂贯穿。无数黑刺从内部扎出，将她扎成个血人。但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右眼流着血泪，左眼却闪着敖清公主的金光——这一刻她们罕见地达成共识。
"夫君/公子，记住——"
两人格的声音首次重合："往生门里...有你要的..."
我被推入藻井漩涡的刹那，看到骇人又壮丽的一幕：华云梦的身体在崩解，血肉化作金红丝线缠绕住长老残魂；敖清的龙魂则冲天而起，召唤来所有龙族法器组成绞杀阵。而阴阳河的水幕星图上，北斗第七星（破军）的位置，正缓缓浮现我的生辰八字...
坠落仿佛没有尽头。
旋涡中是无数记忆片段的走马灯：人类侍卫跪在剐刑台下收集敖清的血鳞；年轻时的王道长（执法长老化身）在七星续命阵中对我微笑；五姓千金被铁链锁住时齐声吟诵的往生咒...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华云梦刚被贺家收养时，抱着龙卵在祠堂偷读《鲁班书》的背影。
"砰！"
重重摔在片柔软之物上。睁眼发现置身于巨大的龙髓池中，西周矗立着十二面水晶镜。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时期的"我"，而中央悬浮的，正是那口本该在祠堂地下的水晶棺！
棺盖自动滑开。里面躺着个穿嫁衣的少女，容貌与华云梦有七分相似，但额生龙角。当她睁眼时，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那双金瞳与敖清公主完全一致，可眼神却透着华云梦特有的温柔。
"这里是..."
"你的往生梦境。"少女的声音是双重叠音，"也是我们真正的合卺之地。"
她轻拍棺沿，十二面水晶镜同时投射光柱。这些光线在龙髓池上空交织，重现当年龙宫密室的真相：敖清公主将半缕龙魂藏入人类侍卫血脉时，还偷偷分了片逆鳞做成这副躯体。而华云梦，就是这片逆鳞历经千年温养后化生的"人形龙器"！
"所以云梦既是敖清的一部分，又是独立个体？"
少女从棺中坐起，龙角缓缓缩回头皮："我是她留在世间的'情魄'，专为克制执法长老而造。"她指向自己心口，那里有团青金色的光，"真正的敖清主魂...还在上面苦战..."
龙髓池突然沸腾。池底浮现出外界战况：敖清龙魂己残破不堪，华云梦的血肉之丝即将耗尽，而执法长老正在重组身形。更可怕的是，我的右臂完全龙化，暗红鳞片己蔓延到肩膀！
"现在你明白最终选择了？"少女捧起我的龙爪，"要么上去融合敖清主魂获得完整龙力，代价是华云梦永远消失；要么..."
她引导我的爪子按向她心口青光："带我出去，以情魄为引重绘反咒...但你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人身。"
龙髓池的水开始倒灌。十二面水晶镜接连爆裂，每个碎片都映出不同选择导致的未来：左转是龙化的我盘踞在人间王座；右转则是白发苍苍的我在阴阳河边守坟...
"其实还有第三条路。"少女突然吻上我的龙爪，"用往生门送我回千年前..."
她褪下嫁衣，露出后背的《葬经》全文。当我的血滴在特定段落时，整篇文字浮到空中，组成通往过去的通道。最惊人的是标题处的朱砂印——那分明是初代镇龙司主的官印！
"你要回到...我们相遇之初？"
"不。"她踏入通道前回眸一笑，"是回到你第一次轮回时...改变那个错误开端..."
通道关闭的刹那，整个梦境开始崩塌。我坠入更深的黑暗前，最后听见她（们）的声音："记住，真正的合卺酒器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