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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的夜像浸透了墨汁，月光被翻滚的黑云撕扯得支离破碎。林深踩着腐叶后退时，铜铃声己经贴着他的后颈响起，冰凉的金属触感激得他浑身一颤。九具尸体额间贴着殷红如血的樱花符咒，青紫的脚踝上蚀骨银铃随着移动发出细碎声响，腐臭味混着某种冷冽的暗香首冲鼻腔。
"别动。"
低沉的嗓音裹挟着夜风擦过耳际，林深呼吸一滞。最前方的尸体突然180度扭转头颅，月光照亮那张溃烂的面容——右眼窝里钻出的白色菌丝正诡异地扭动，而左脸残留的皮肤分明是上周殡仪馆里他亲手缝合的死者。
"陆燃！"林深喉结滚动，后背抵上潮湿的树干，"你搞什么鬼？"
浓雾被苗刀劈开的刹那，黑皮手套攥着的引魂幡扫过他的面颊。赶尸匠的斗笠压得极低，可当那人抬头，颈侧新鲜的咬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那是昨夜傩祭时林深情动失控留下的印记。
尸体突然集体转向，银铃震出刺耳鸣响。林深被无形力量猛地按在榕树上，后腰胎记突然灼烧般疼痛。树皮裂开处涌出黏腻菌丝，像无数冰冷的手指缠上他的手腕。
"你拿我生辰八字炼尸？"林深挣扎间扯开领口，锁骨处浮现出诡异的樱花纹路。
陆燃甩出的符纸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啪地贴在最近那具尸体额头。黄符遇血显形——"壬戌年腊月廿三"的朱砂字迹正在融化，正是林深身份证背面的日期。尸体的旗袍下摆突然裂开，盆骨处的樱花烙痕与他后腰胎记如出一辙。
"看清楚。"陆燃的苗刀横在林深颈间，刀背却贴着他脉搏轻轻，"这些可不是寻常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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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枭啼撕破死寂，陆燃突然旋身将林深护在怀里。苗刀斩断菌丝的瞬间，腐尸的指骨暴长三寸，在林深肩头剐出五道血痕。黑血溅在引魂幡的瞬间，九具尸体竟围成北斗阵型，每具心口都浮出鎏金怀表的虚影——表盘上樱花纹路与林深随身佩戴的怀表分毫不差。
"这是......"
"你前八世的肉身。"陆燃的刀尖挑开最近尸体的立领，翡翠耳坠的挂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林深颤抖的手指触到耳坠，紫外线灯扫过的瞬间，内侧刻着的"深"字正被尸血蚕食。
尸体突然睁眼，腐烂的唇吐出民国吴语："陆先生...该续香火了......"
林深猛地后退，后腰却撞上陆燃紧绷的手臂。赶尸匠的黑袍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八枚铜铃——每枚都刻着不同朝代的年号。
"宣统三年你追着我的赶尸队跑。"陆燃突然咬住他耳垂，犬齿刺破皮肤的疼痛里混着温热吐息，"那时我就该把你锁在苗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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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尸的利爪刺入林深太阳穴时，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幻象中自己穿着西洋衬衫追在赶尸队后，少年陆燃的苗刀在尸群中翻飞："林少爷快走！这些是冲你来的炼尸！"
现实中的密林突然燃起幽绿鬼火，九具尸体跳起诡谲的傩舞。林深在幻象与现实间挣扎，瞥见陆燃后背的樱花烙痕正被尸毒腐蚀成紫黑色。万历年的铜铃从腐尸口中吐出，铃声与陆燃脚踝银铃共振，在夜空拼出血色契约。
"当年你为我挡尸毒..."陆燃的犬齿突然刺破林深手腕，银蓝血珠坠入铜铃时发出清脆的"叮"声，"现在该还了。"
蛊虫顺着伤口钻入血脉的剧痛中，林深看见更恐怖的真相——每具尸体腹腔内都长着陆燃的脏器，最新那具的左肾还粘着湘雅医院的标签，日期正是他上月急性肾衰竭住院那天。
"你疯了？"林深抓住陆燃衣领，布料在掌心碎裂，"挖自己的......"
话音未落，尸群突然暴起。陆燃被五具腐尸钉上百年槐树，暗红血液顺着树皮沟壑流淌。林深夺过苗刀斩断尸手的瞬间，树皮剥落处露出带血的傩面刻痕——竟是他昨夜在傩祭上戴过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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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残月染红赶尸道，林深在血泊中扒开尸体胸腔。枯萎的樱花根系缠着翡翠顶针，紫外线灯下显出苗文：【以尸养魂 九世轮回】。陆燃的引魂幡突然自燃，灰烬里浮出泛黄的契约——"自愿为林氏炼尸人，九世不得超生"，落款处盖着万历年间的血指印。
"为什么......"林深的指尖抚过契约上干涸的血迹。
被钉在树上的陆燃突然咳嗽，黑血顺着下颌滴在林深手背。当他扯开对方染血的苗服，肋骨间嵌着的八枚铜铃赫然显现——每枚都刻着林深前世的死亡时辰，最新那枚还带着体温。
"你每死一次..."陆燃染血的手抚上他心口浮现的蛊纹，"我就要炼具新尸..."话音未落，槐树突然裂开漆黑树洞，九口红漆棺材浮出泥沼。最新那具的棺盖上，粘着林深昨天刚拍的CT胶片，肿瘤阴影处被人用朱砂画了镇魂符。
林深的膝盖重重砸进泥里，指尖发颤地抚过棺材。腐尸们突然齐声吟唱起苗疆葬歌，曲调竟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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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过乱葬岗时，林深在棺底摸到个冰凉的青铜匣。万历年间的炼尸笔记记载：【饲主心血养尸，可续魂百日】。当他颤抖着掀开最后那具腐尸的傩面，溃烂的面容竟变成陆燃的模样，耳蜗里爬出的蛊虫在棺木上拼出新契约：【十世重逢 尸骨为聘】
远处传来货郎的铜铃声，担子两头的竹篓爬满带血银铃。林深触碰铃舌的刹那，九具尸体突然睁眼，腐烂的唇擦过他耳际："陆郎...该上路了......"
正午烈日炙烤着尸骸堆，林深在青铜匣暗层发现未使用的傩面。苗疆血书的倒计时停在【惊蛰子时】，当他将傩面覆脸，密林突然响起八音锣鼓——九顶血轿穿过坟茔，轿帘缝隙伸出缠满菌丝的手，每只都戴着与陆燃左耳相同的翡翠顶针。
最前方的轿帘突然掀起，伸出的手腕上樱花烙印正在渗血。林深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今早出门前，他亲手系在陆燃腕间的平安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