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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落洞的阴风卷着腐叶袭来，林深举着火折子的手猛地一颤。摇曳火光里，那些腐叶边缘竟泛着银蓝色泽，像无数死去的蝴蝶扑在他脸上。后撤时靴跟碾碎某种硬物，低头看见半截翡翠耳坠正嵌在森白指骨中。
"别动。"陆燃的呼吸突然贴近耳后，银刀寒光斩过脚踝。藤蔓断口喷出粘稠汁液，有几滴溅在林深颈侧，凉得像毒蛇信子。他转头时，陆燃的银镯折射出诡异光斑，将洞壁"囍"字刻痕映得忽明忽暗——最新那道朱砂竟在蠕动，宛如活物正顺着石缝爬行。
"这些是..."林深指尖刚要触碰刻痕，整面石壁突然渗出银蓝血珠。陆燃猛地拽过他手腕，道袍广袖扫过脸颊，残留的沉水香里混着血腥气。"西百二十个血囍字，"陆燃的拇指擦过他虎口薄茧，"加上你刚才撞出的那道，正好是九世之数。"
火折子突然爆出青焰，照亮洞窟深处悬吊的九套嫁衣。金线并蒂莲纹在风中舒展，林深瞳孔骤缩——那些所谓金线竟是手术缝合线，每针每脚都精确穿过人体经络穴位。最末那件VR风格婚纱下摆，还缠着现代医院的心电监护导线。
"别看眼睛。"陆燃突然捂住他双眼，掌心温度烫得反常。但己经晚了，林深视线撞上嫁衣领口的珍珠纽扣，那分明是九颗大小不一的眼球标本，瞳孔全朝着他转动。
后腰撞上石柱的瞬间，青铜妆匣轰然坠地。盒中胭脂块滚到脚边，林深弯腰时后颈手术疤突然剧痛。银簪从匣中滑出，尖端沾着的脑组织碎屑正发出萤火虫般的微光，与他疤痕的震颤频率完美重合。
"这是你第八世藏的聘礼..."陆燃的银镯毫无征兆地炸裂，碎玉在洞顶投射出巨大傩面。那面具嘴角咧到耳根，空洞眼窝里流出两道血泪，正滴在林深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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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洞风突然裹着哭嫁调袭来，林深扶住石壁的指尖陷入某种柔软组织。荧光苔藓疯长成喜帕蒙住视线，耳畔唢呐声刺得鼓膜生疼。再睁眼时满堂红烛高烧，自己竟着状元红袍立于喜堂，掌心还捏着牵红绸带。
"新娘子来咯——"司仪的声线像钝刀刮骨。盖头下伸出青紫指尖，翡翠戒指卡着截森白指骨。林深本能后退，却撞上身后冰凉躯体。陆燃不知何时换上傧相服饰，银刀柄抵住他后腰："拜完堂才能破局。"
"一拜天地！"
烛火突然暴涨，新娘盖头被热浪掀起一角。林深看见殡仪馆女尸的脸——正是他上周解剖过的无名氏，此刻却涂着艳红胭脂。喜服金线突然游动起来，化作血管脉络缠上他脖颈。梁柱降下的红绸变成肠衣，将他双手反剪捆缚。
"二拜高堂！"
陆燃的虚影坐在主位举杯，酒液里泡着的八枚银针随动作碰撞。林深突然想起每世临终前，心口都会被刺入这样的银针。新娘的盖头彻底脱落，腐烂唇瓣一张一合："夫君可记得...民国二十六年的合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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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拜尚未完成，炮弹尖啸声撕裂喜堂。林深踉跄着抓住新娘，触摸到的却是护士服棉质面料。怀表从她心口滑落，表盖弹开露出泛黄照片——战地医院里，穿白大褂的陆燃正在给军官打扮的自己注射药剂。
"你说打完仗就成亲..."新娘面皮簌簌脱落，露出陆燃溃烂的半张脸。黑色缝合线在他皮肉间穿梭，每次穿刺都带出银蓝血珠。林深颤抖着去碰那些伤疤，指尖却被缝合线缠住，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幻象如剥落的墙皮层层碎裂。第七世花轿在暴雪中坠落悬崖，冰棺里新娘的嫁衣变成寿衣，他亲手系上的鸳鸯扣正勒住自己咽喉；第八世手术室的无影灯下，陆燃戴着橡胶手套，将连接心电监护的导线缠上他无名指："这次用西方术法...锁住你的魂魄。"
当第九世VR婚礼的代码开始崩坏，所有新娘突然撕开胸膛。林深在血雨中数着那些跳动的心脏——二尖瓣缺损、室间隔穿孔、冠状动脉钙化...每具胸腔里都是他不同时期的病变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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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月光如银针刺入瞳孔，林深在血泊中抠住石壁。万历年的苗文与简体字交错：【陆燃到此赎罪 癸未年惊蛰】。翡翠耳坠在碎玉堆里泛着幽光，他这才发现左耳垂不知何时被穿了耳洞。
簪尖挑开的苔藓下，带血婚书正被菌丝啃噬。"十世重逢"条款旁有行小字正在消失：【以命换命者，当承噬心之痛】。林深突然明白那些嫁衣上的手术线痕迹——每一世都是陆燃在为他移植健康的心脏。
货郎铜铃声从洞顶裂缝坠下，九枚手术刀片钉入钟乳石。刀柄红线组成的《泽水困》卦象中，最末那枚刀片刻着林深本世生辰。当他触碰刀锋，整座落洞响起婴儿啼哭——那声音竟是从他腹腔深处传来的。
石壁渗出银蓝血水，九套嫁衣在血浪中翻涌。林深看见每件嫁衣内衬都绣着心电图纹样，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起伏。陆燃的道袍袖口突然燃起青火，将他推离正在坍塌的血囍字中心："你听好，惊蛰子时的圆房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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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如熔金灌入洞口，林深在妆匣暗层摸到未写完的合婚庚帖。紫外线灯下，宣纸显现出荧光纹路——陆燃的八字正像树根般蔓延，蚕食着他生辰栏的墨迹。远处沱江漂来的九盏荷花灯在漩涡中打转，每盏灯芯都燃着银蓝火焰。
"别看！"陆燃从背后抱上来，道袍前襟沾满血渍。但林深己经看清灯芯里的傩面——那些凹凸纹路分明是人脑沟回。九张面具在江面拼出血字时，他后颈疤痕突然裂开，露出皮下埋藏的微型芯片。
陆燃的唇贴上他耳后手术疤，舌尖尝到血珠："当年在战区医院...我给你移植的不止是心脏。"荷花灯突然炸裂，无数脑组织碎屑飞向洞口，在阳光下组成巨大的契约符文。
林深转身揪住陆燃衣领，却从敞开的领口看见对方心口同样的疤痕。那些嫁衣上的金线、幻象中的银针、灯芯里的傩面，此刻全在视网膜上重组成真相——他们共享着同一套循环系统，从西百年前开始。
"最后一世了。"陆燃握着他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掌下心跳与林深完全同步："子时拜堂，你的命格就会..."话未说完，洞外传来唢呐声，这次吹的竟是《婚礼进行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