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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的军靴陷入头骨眼眶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黏稠的骨髓顺着防滑纹路缓缓上涌，仿佛在诉说着死亡的秘密。腐坏的颅骨在压力下发出细微的脆响，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突然，空洞的眼窝里钻出一只三指长的尸蚕，它那白胖的身躯上布满了与陆燃后背伤疤相同的暗纹，宛如神秘的符文。尸蚕的出现让林深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的手指不自觉地伸向腰间的枪。
然而，陆燃的动作比他更快。他的黑绸道袍如鬼魅般扫过阶前的残骸，银刀的寒光在瞬间掠过林深的靴面。那只尸蚕应声断成两截，喷出的黏液在空中凝成了一个诡异的“癸未”字样的咒文。
林深的目光被咒文吸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去摸后腰的枪，指尖却触到了对方递来的沉香木珠串。陆燃的指甲轻轻刮过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刺痛。他的声音比往常低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疲惫和哀伤：“数到第几级了？”
林深的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六十三……”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台阶两侧的头骨突然齐齐转向，下颌骨开合间露出内壁刻着的血字。每个“深”字的笔画里都嵌着翡翠碎屑，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正是他耳坠上缺失的部件。这些血字仿佛在嘲笑他的命运，让他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陆燃的道袍广袖突然卷住他的手腕，一股沉水香混着新鲜血味扑面而来。今晨在孟婆亭被汤勺刺穿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暗红的血珠顺着银线刺绣的云纹滴落，宛如一颗颗破碎的心脏。
“别看。”陆燃的犬齿轻轻擦过他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他的左手却温柔地覆上了林深的眼睑，仿佛在保护他免受恐惧的侵袭。林深在黑暗中听见扑棱声，那些蛊虫正疯狂地撞击着高处供奉的檀木牌位，仿佛要冲破束缚，寻找自由。
牌位突然发出婴儿的啼哭，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裂纹中渗出的银蓝血丝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诡异的网，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林深试图挣开陆燃的桎梏，伸手去拂那血丝网，却被陆燃紧紧地擒住指尖，按在对方的心口。
隔着单薄的道袍，林深能感觉到陆燃的心跳，那是一种微弱而又坚定的跳动。他仿佛能感受到陆燃内心的痛苦和挣扎，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伤。
“你碰它一次……”陆燃的呼吸如炽热的火焰，喷在他颈侧，仿佛要将他灼伤。他的喉结滚动着，擦过那紧绷的绷带，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话音未落，最长的裂纹突然如被惊扰的毒蛇般暴长，牌位表面浮出万历二十三年的冬夜。那是一个寒冷而黑暗的夜晚，少年陆燃被青铜匕首钉在朱漆柱上，他的身躯颤抖着，鲜血顺着柱子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执刀人转过身来，那张脸赫然是林深前世的面容，冷漠而决绝。
“那不是……”林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试图为自己辩解。然而，骨阶的震颤打断了他的话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审判。无数头骨中传出诵经声，那经文如诅咒般，将《十世约》倒着念，每一个字都如重锤般敲打着他的灵魂。他踉跄后退，脚下的头骨被踩得粉碎，颅腔里滚出的东珠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陆燃突然从背后紧紧环住他，染血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想起来了吗？你每世都用不同的凶器……”道袍的前襟散开，露出心口处那道柳叶刀形状的疤痕，狰狞而扭曲，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痛苦。
那些血肉薄片从东珠里飞出，在空中拼凑成新的傩面契约，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寅时的月光如冰冷的水，将牌位染成诡谲的蓝色，仿佛是死亡的颜色。林深用银刀刮开裂纹最深处的包浆，那褪色的檀木里竟嵌着七十二根银针，每根针尾都系着泛黄的婚书残页，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誓言。
当他拔出第七根银针时，陆燃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的后腰处，那梅花针孔如同被撕裂的伤口，迸出银蓝的血箭，如烟花般绚烂而凄美。
“当年你在此立誓……”陆燃染血的手抚过牌位的裂纹，指尖陷入檀木的姿势，如同抚摸着情人的面颊，充满了深情与眷恋。“说要用我的心头血养这木头三百年。”
林深在眩晕中，看见裂纹里渗出冰晶，那是岁月的凝结，内里封存着各世自戕的凶器。明代的青铜匕首上，缠着两人的发丝，那是曾经的纠缠与纠葛；民国的柳叶刀柄上，刻着“雷允上药铺”的字样，仿佛是命运的标记；现代的桃木钉上，则沾着咖啡渍，那是生活的痕迹……
每一件凶器都承载着一段回忆，一段痛苦，一段无法言说的故事。林深的目光被这些凶器吸引，仿佛能看到曾经的自己，在不同的时代，用不同的方式伤害着陆燃。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小心身后！"陆燃突然将他扑倒。牌位裂成的两半中窜出青烟，九重幻境如走马灯旋转。林深跌落时抓住陆燃的腰带，两人一同坠入最近的民国幻象。
雷允上药铺后院弥漫着当归苦香，少年陆燃正在井边浣洗染血的绷带。林深发现自己穿着洋装衬衫，掌心胎记与对方腕间樱纹同时发烫。当他忍不住伸手时，井水突然沸腾，浮出那块刻着"癸未年惊蛰"的翡翠锁片。
"别看井底！"现世的陆燃从背后捂他眼睛。少年幻象却突然转头，唇间吐出的银针首刺林深眉心——
现实中的债台顶端，牌位底座轰然翻开。暗格里的账册沾着脑浆，紫外线灯扫过泛黄纸页时，"林深"名下的孽债栏浮现荧光。每笔账目都按着陆燃不同世代的指印，最新一页的墨迹还未干透：
【第十世·癸未年】
债主：林深
抵押物：陆燃三魂
利息：每日子时剜心
货郎的梆子声自虚空传来，林深在账册夹层发现半幅血绣嫁衣。金线绣的并蒂樱沾着银蓝血迹，当他鬼使神差将嫁衣按向陆燃心口溃烂处时，整座债台突然化作漫天骨蝶。
那些沾染血珠的蝶翼拼出新约，最后一行小楷正在渗血：
【十世孽债 惊蛰同归】
血月西沉时，林深在骨蝶残翅中发现未燃尽的契约碎片。当银蓝血珠滴落裂痕，檀木牌位突然生根发芽——枯死的半边化作陆燃后背溃烂的北斗伤疤，新生的枝桠上，并蒂樱花裹着块冰晶绽放。
冰晶里穿西装的陆燃正在咖啡杯底刻字，放大镜映出"寅时三刻"的死亡倒计时。林深伸手触碰的瞬间，樱花突然凋谢，枯萎的花瓣在地上拼出新的卦象：
【樱纹相叠处 孽债清算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