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如一滴凝固的胭脂,悬在喜堂飞檐的兽吻之间,仿佛是被时间冻结的一抹凄美。林深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按在雕花拔步床前,大红喜服的下摆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扫过地面未干的银蓝色血渍。那些血迹蜿蜒如蛇,在烛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别乱动。"陆燃的声音如同一道冷冽的寒风,擦过林深的耳畔。他的目光落在陆燃黑绸婚服广袖上的金线樱花纹路,那纹路随着林深腕间胎记的脉动忽明忽暗,仿佛是一种神秘的召唤。当喜娘捧着鎏金托盘趋近时,林深注意到她指甲缝里嵌着细碎的冰晶,那是往生井底特有的寒髓,此刻正在合卺酒杯边缘凝结成霜花。
冰凉的金属突然贴上手腕,林深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目光顺着陆燃的手臂看去,只见婚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内侧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痕。那些伤痕像是烙进皮肉里的古老咒文,在喜烛摇曳中泛着青黑光泽,仿佛是岁月的印记,诉说着曾经的痛苦和折磨。
"我说了别碰杯沿。"陆燃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林深能感觉到他的紧张和不安,而那股血腥气也越发浓烈,让人窒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陆燃颈侧,昨夜在孽债台失控时咬出的齿痕还在渗血,将立领中衣染出一小片暗色,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花。
喜秤挑起盖头的刹那,铜镜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是被压抑己久的痛苦所折磨。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镜中映出的景象。那不是自己戴着珠冠的脸,而是万历年间的陆燃被铁链悬在喜堂梁下的场景。青铜钩穿透琵琶骨的位置,此刻正对应着现代陆燃婚服上金线刺绣的樱花纹路,仿佛是命运的轮回,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别看。"陆燃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掌心的温度异常滚烫,仿佛是燃烧的火焰。林深试图挣扎,但那股力量却如钢铁般坚硬,让他无法动弹。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刺入古代陆燃骨肉的青铜钩突然暴长,穿透时空屏障,将现世两人钉成面对面的姿势。林深感到锁骨处传来一阵锐痛,他低头看去,只见钩尖正从自己的皮肤里抽出银蓝血丝,如同一缕缕破碎的灵魂。
林深的内心陷入了混乱,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他们会被卷入这个诡异的时空之中。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逃脱这场噩梦,不知道未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的目光与陆燃的目光交汇,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陆燃眼中的痛苦和无奈,也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迷茫和无助。
傧相的唱礼声裹着尸蚕蠕动的窸窣:"夫妻对拜——"无形的力量压着林深脖颈下弯,额头相触时,他嗅到陆燃呼吸里混着冰晶的凛冽。合卺酒杯底的倒影突然泛起涟漪,九世陆燃的死亡场景在酒液中循环闪现——悬崖坠落的玄衣术士、心口插着银针的民国少爷、最后定格在现代自己执手术刀刺入对方心窝的画面。
"礼成!"喜娘突然撕开面皮,溃烂的指尖首戳林深心口。陆燃的银刀横空劈来,刀光却斩断了自己束发的红绸。发丝散落的瞬间,三十六盏人骨喜烛爆燃,融化的脂油在地面汇成傩面图腾。
热浪中林深扯开陆燃的衣襟,心口溃烂处嵌着的冰晶里,封存着民国结婚照的残片。照片里新娘手中的断簪,此刻正与喜秤尖端严丝合缝。陆燃突然闷哼一声,抓住他探向伤口的手指:"非要现在验货?"
子时的更鼓惊起梁间尸蝠,青铜锁链突然收紧。林深在混乱中摸到拔步床暗格,紫外线灯扫过鸳鸯枕时,褪色的血书正在显形:【饲主完婚 药人献祭】。他猛地将绣枕按向陆燃后背的北斗伤痕,整座喜堂突然翻转,露出底下青铜浇铸的祭坛。
"你早知这是祭坛..."林深的声音发颤,手术刀斩断缠足的锁链时,刀刃却被陆燃徒手攥住。温热的血顺着刀槽滴入合卺酒,酒液突然沸腾,浮出七十二块契约残片。
陆燃就着染血的刀刃将他拉近,鼻尖几乎相触:"当年在孟婆亭,你说要个名分..."最末那块残片上,"林深"的署名正被菌丝蚕食,而证婚人处盖着孟婆的翡翠长命锁印记。
寅时的月光染蓝喜服,陆燃突然咬破舌尖。混着冰晶的血珠坠入林深衣襟,在锁骨处烙出新的傩面图腾。那些纹路化作青铜锁链将两人缠成阴阳鱼图案时,林深在窒息中听见对方压抑的喘息:"现在够了吗?"
地动山摇间,喜烛化作青铜立柱。林深瞥见祭坛中央的翡翠耳坠——正是往生井底见过的那只。银刀剜出耳坠的瞬间,陆燃后腰处的梅花针孔迸出血箭,那些银蓝血珠在空中拼出新约:【十世姻缘 血月为证]】。
"原来如此..."林深突然轻笑,染血的指尖抚上陆燃心口溃烂处,"九世不得善终,这一世就要拉我陪葬?"话音未落,货郎的梆子声穿透瓦砾,穿西装的现代陆燃正在对岸乌篷船头,将翡翠耳坠按进威士忌杯——杯底沉淀的,是研磨成粉的喜烛人骨。
晨雾漫过废墟时,林深在合卺酒杯裂缝中发现未燃尽的傩面碎片。银蓝血珠滴入裂痕的刹那,翡翠耳坠裂成阴阳双鱼。枯死的鱼眼化作陆燃心口旧伤时,他忽然被拽进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拥抱。
"陪葬多不吉利。"陆燃的声音混着血沫,唇瓣擦过他耳垂,"我要的是...同棺共穴。"凋零的樱花雨中,船尾拖曳的血浪里浮出怀表残片,秒针正逆时针飞转——定格在寅时三刻,契约成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