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府,正厅里,
单邵安正在悠闲地品着茶,
他心情大好,连着几日陛下都对自己十分满意,
现在只需接下来的几日不出什么意外,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他年约五十,保养得宜,一身锦缎常服,
眉宇间带着久居高位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
这两年他十分享受掌控一切,说一不二的生活。
突然外面一阵吵闹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少爷他……”
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厅堂,脸色惨白如纸,话都说不利索了。
单邵安眉头一皱,放下茶盏:
“慌什么,成何体统,瑞儿怎么了?”
他对自己这个独子溺爱非常,但也深知其纨绔脾性,多半又是惹了什么麻烦。
“少爷……少爷被人打了。”
管家带着哭腔,指着门外,
“打……打得好惨啊!”
话音未落,浑身发抖的家丁抬着一团‘东西’进来。
那‘东西’在担架上,
口鼻歪斜,满脸是血污和尘土混合的泥泞,
口水混着血沫不断从无法合拢的下巴淌出,染湿了衣襟。
正是单瑞。他双眼翻白,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呜咽。
西肢软绵绵地垂着,显然骨头断了不少。
“瑞儿?!”
单邵安猛地站起身来,见到儿子的惨状,几乎站不稳,
他扶着身旁的八仙桌,
滔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惊骇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谁?!是谁干的?!”单邵安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猛地揪住离得最近的那个家丁的衣领:
“说,哪个不知是活的东西,
敢动我单邵安的儿子?!”
家丁颤抖着声音说道:
“老.....老爷.....是......是沧澜楼的人。”
听见沧澜楼这几个字,他瞬间冷静下来,
自己三番五次打听这沧澜楼的东家是谁皆是无疾而终。
这两年来,不曾与自己对着干,况且沧澜楼卖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与城中的生意也并无冲突,
怎么会突然找自己的麻烦?
“我不是吩咐过,让少爷最近不要出门,谁放他出去的?”
“老……老爷饶命啊!是……是少爷他……他今日非要出门,
说是闷坏了……小的们拦不住啊。
单邵安眼神一厉,手上的力道更重:“说重点,沧澜楼的人?谁?!”
那家丁喘着粗气,努力回忆着那噩梦般的场景,语无伦次:
“是两个女子,哪个主子模样的人,穿着墨绿色衣裙,
还有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婢女,少爷的马车在街口撞上了哪个小娘子的青布马车。”
“撞车了?”
单邵安眉头拧得更紧,但怒火稍微被一丝疑虑压住,
“然后呢?”
“然……然后少爷就……就下车了……”
家丁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少爷见那沈娘子……生得极好,就……就……言语上……调笑了几句……”
“调笑几句?”
单邵安的声音沉了下去,他太了解自己儿子,
“只是调笑?”
家丁瑟缩了一下,不敢隐瞒:
“少爷……少爷说了些……不太中听的话……还……
还提到了要纳她当……当九夫人……说……
说老爷您一句话就能让沧澜楼开不下去……”
单邵安只觉得眼皮狠狠的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着他,
他强压住怒气,
“继续说。”
“那小娘子起初还是忍着,只是冷笑着回应几句,后来少爷越说越过分,
后来就只看见那青衣婢女像鬼一样,出现在少爷面前。
少爷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
“将这个逆子带下去,找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
单邵安虽然生气,但是毕竟这是他唯一的血脉。
他在房内来回踱步,河间府什么时候来了武功如此高强的人,
还是女子,他思来想去,除了哪个名震天下的女人,
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自己接到的消息是当朝首辅沈昭与陛下等人一同南巡,
这几日他都只见到了皇帝,
却独独没见沈昭,
单邵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了。
难道说........
他猛然的抬起头。喊道:
“来人,备车,去玉珠楼。”
........
玉珠楼。
沈昭刚下马车,就对上潇景珩冷峻的眸子。
他正站在台阶上,面容冷峻,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身影的刹那,
原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瞬间冻结,
随即沉入一片冰封的寒潭,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她额角。
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起,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青鸾见状识趣的退了下去,
潇景珩抱着沈昭一路拐角上了二楼。
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夜阑和张太医跟在身后,
大气不敢喘。
他抱着她径首走向二人住的雅间。
一脚踹开门,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铺着厚厚锦被地软榻上。
张太医连忙识趣地上前给沈昭检查伤口。
“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没事就是在马车里磕了一下......”沈昭解释道。
“闭嘴。”潇景珩冷冷地说道。
目不转睛的看着张太医给她伤口上药,
然后将手搭在沈昭的脉搏上。
“回禀....回禀陛下,沈大人,额上确系外力撞击所致,幸而只是皮外小伤,
腹中胎儿也安然无恙,伤口臣也上过药,这几日不沾水即可。”
沈昭有些心虚的看了眼潇景珩,对张太医说道:
“你先出去吧。”
张太医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脉枕都忘记收,一溜烟就不见了。
屋内就剩下沈昭潇景珩,
“你听我解释,真是我不小心在马车里磕着的,”
“你为何总是这样,将自己置身险地,不与我商量?”潇景珩。
“我这不是还没收集到实质性证据......”沈昭。
潇景珩正要继续发作,夜阑的声音适时在门外响起:
“主子,单大人来了,在外面求见。”
潇景珩看了眼沈昭,说道:
“他来做什么?”
沈昭笑了笑,
“或许是来请罪的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