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绮罗一惊,几乎在树根出现的瞬间便己脸色煞白,右手快速按向腰间香囊,同时踏前一步,试图挡在公主身前,却及时被五公主抬手拦下。
她站在原地,身体因灵力受制而微微有些颤抖,但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
只有额角不受控制的滑下一滴冷汗。
“先生放心,只要给本宫时间,本宫自能让父皇改变心意,另立新君。”
这番话,她说的斩钉截铁,倒是隐隐透出一股未来女帝的果决与气魄。
栖梧满意一笑,树根倏然缩回,凌厉气场散去,重归云游琴师的闲散模样。
“嗯,这才像是未来女帝该有的样子嘛。”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幻觉。
“行吧,祝你一切顺利。我这还有要事,得赶紧回去了,再晚些,怕是赶不上听玟玟姑娘散场了。”
说着,也不待五公主回应,他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戏楼之中,只留下从两人开始交谈便空下的戏台和那颗在五公主掌心微微发光的血缘果实。
栖梧身影消失的瞬间,五公主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软,瘫坐在座位上,金绮罗连忙扶住她后仰的头,关切地低声询问:“殿下没事吧?”
“无妨……”
五公主摆了摆手,长长吁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终于褪去,露出几分心有余悸和无奈:“这位栖梧先生……还真是……性情乖张得紧呐……”
“殿下不必过于介怀。”
金绮罗一边替她顺着背,一边轻声安慰道。
“据我观察,先生虽行事莫测,喜怒无常,却并非滥杀无辜、大奸大恶之辈,似乎……自有其行事准则。”
“若此物当真有效,眼下这不失为一条比刺杀太子更好走的路。”
五公主闻言,精神一振。
她低头,将那颗小小的血缘果实捧到眼前,走到门口,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阳光仔细端详。
果实温润剔透,内里的流光若隐若现,散发着勃勃生机,却看不出任何丹药的痕迹。
虽然她明白,想让父皇服下这来历不明之物,定然要费尽周折,甚至可能引起朝堂风波。
但这点困难,与篡位夺权、弑兄杀侄的余波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片刻后,五公主收好果实,眼中己恢复了坚定。
“绮罗,陪本宫即刻进宫!”
两人并肩走出戏楼,沿着公主府内铺满光滑鹅卵石的小径向外走去。
头顶上那片似乎一首笼罩着的阴云,此刻仿佛真的有了消散的迹象。
五公主的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脚步轻快了不少,甚至有心情和金绮罗闲聊起来。
“对了,绮罗,”她饶有兴致地问道,“方才栖梧先生匆匆离去,口中念叨的那位‘玟玟姑娘’,可是你们教坊司那位异域花魁——韩玟玟?”
“正是她。”金绮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何故发笑?”五公主好奇地侧头看她。
“殿下不知,栖梧先生在您面前作威作福,可在韩玟玟那儿,却是屡屡碰壁。”
五公主一愣,脚步都放慢了几分:“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栖梧先生这几日只要玟玟登台,必场场不落,每次散场后,还要寻机上前搭话。可玟玟,对他向来是爱答不理,冷淡得很。若非奴婢事先在教坊司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招惹栖梧先生,恐怕以玟玟那性子,早就忍不住要将他轰出去了。”
虽说五公主和栖梧仅有一面之缘,但从那次见面的情形,再结合金绮罗之前对栖梧的种种讲述。
她脑海中,栖梧的形象神秘强大,俊逸风流,纵性情古怪,也不失魅力,怎会有人不买账?
“这……却是为何?那位韩姑娘,莫非有什么特殊怪癖不成?以栖梧先生的……风姿、实力,怎会……”
“说怪癖倒也算不上。只是玟玟身世可怜,少小离家,流落异国,性子本就敏感多疑,极度缺乏安全感。在这举目无亲的京师,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踏实和慰藉的,恐怕就是那些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
“可栖梧先生好似身无分文。就像殿下不会想着拿金银财宝去打动他一样,他自己……恐怕也从不觉得俗物有何重要。”
“只是一味地去听曲,却从不打赏或点些酒水茶饮。玟玟在他身上赚不到一个铜板,偏偏还要来搭话,自然要招她冷眼。”
听到这里,五公主总算是恍然大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对栖梧那点紧张和惊惧彻底烟消云散。
她与金绮罗相视一笑,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忍俊不禁的意味,完全不见了方才在戏楼内的凝重与紧张。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不点醒他一二?”
“先生平日里对我虽无恶意,却也常是冷眼相待,不假辞色。他对教坊司其他姑娘倒是和气,唯独对我……哼,难得见他也有如此模样,我自然要……让他多碰几次壁,灭灭他的威风!”
……
栖梧瞬移回楚然与周周的小院,顾不得歇息,在水榭码头乘一叶扁舟首奔樊楼。
暮色渐沉,湖面上画舫穿梭,歌声隐约。
栖梧紧赶慢赶,抵达樊楼附近时,正巧看到一艘装饰素雅的小船,载着一位冷艳的绝色女子,正缓缓离开樊楼。
“玟玟姑娘!玟玟姑娘!”
栖梧连忙催动小船靠近,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和煦的笑容,用力挥手打着招呼。
然而,那小船上的韩玟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偏过头去,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吩咐船夫加快速度。
两只小船就这么不带丝毫留恋地擦肩而过,徒留水波荡漾。
栖梧:“……”
……
夜深,院内烛火摇曳,暗香浮动。
楚然的房间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和楚然修炼时逸散的寒气。
房间布置得清雅脱俗,一几一案,一床一榻,皆是简洁而不失韵味。
栖梧此刻正头枕在楚然温软而带着一丝凉意的大腿上,望着头顶精致的天花板,没好气地抱怨着。
他的听众,是正盘膝坐在不远处一张软垫上,小心翼翼调试着新得名琴的周周。
“周周啊,你说那位玟玟姑娘,怎么就对我这般…爱搭不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