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额头处落下,慢慢向下,轻轻划过,鼻间,最终她的手停在了离他唇峰半寸的地方。
原本冰凉的面具,此刻竟然有些发热。
孟岁安声音轻柔,千转百回,“长风,本宫,等你回来。”
他喉结微滚,从骨缝中传出的颤动骗不了他。
他别开头,再不敢看眼前人,他挣扎着想从泥潭中起身。
他是个死侍,自小便是,又怎敢觊觎天上明珠?
“是。”他哑着声音道。
马车未停,依旧平稳。
可不过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孟岁安却一点儿都不吃惊。
死侍的挑选极为严苛,在千人的拼杀中,长风是唯一活着的人。
就算是如今裴玄怀身边的死侍也不及他半分。
千人血战确实能择出最强,可培养一名死士本就消耗极大,又有多少人忍心瞧着九百九十九人去死?
从尸山血海中踏过的人,总是多了一丝旁人没有的煞气。
孟岁安闭上了眼。
长风便是她手上最锋利的刀。
好似不论是什么事儿都难不住她,不论是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只要她开口,长风便会去做。
而且会做的漂亮。
……
白芷递上拜帖的时候,门房的眼神透着些怪异。
可瞧着府门口停着的奢华马车时,他还是开口,“姑娘稍等,小的这会就去寻管事的。”
一刻后,弓着腰的男人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永安公主久等,三皇子小憩才醒。”
“无碍。”她淡淡开口。
白英忙上前掀开车帘,她缓缓走了下来。
孟岁安扫过眼前人。
“殿下有请。”他忙开口恭维。
她微微颔首,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三皇子府内走去。
才走几步,她实在没憋住笑,白芷和白英闻声扭头瞧她。
孟岁安挥挥手示意两人靠近,她压低声音,“前头那人从宫中来。”
白英没忍住,不解问道,“殿下是如何得知?”
白芷道,“这人声音极细,颜面光洁,行走间也是宫中的规矩,这人是个太监。”
白英探头看去,这才恍然大悟,“竟是如此,殿下当真是观察细致。”
孟岁安唇角笑意更浓,那裴玄怀身边可都有没这等人物。
想来这三皇子是极受宠的。
堂客内,身着碧落长袍男子正襟危坐,瞧见她来,他站起身来,“永安公主。”
“三皇子。”她唇角勾起。
他清姿明秀,一板一眼,眉眼间却多了几分疏离,“不知公主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
她定定瞧着他,一时逗弄的兴致,“早便听闻三皇子生的俊朗,本宫自入上京还未见过,今日特意来瞧瞧。”
面前如玉人的面庞瞬间涨红,似是气的,似是羞的,“公主甚言,男女授受不亲。”
她捂唇,闷笑出声,“这上京的传言殿下可是不知?本宫本就荒诞无礼。”
裴玄怀心思深沉,同他说话,一步一个坑,眼前人倒是另类,竟这般单纯,瞧着不像皇室中人。
裴恒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她,他不知为何会有女子如此不懂规矩。
“公主……这是何意?如今瞧也瞧了……公主还是早些回的好。”他别开头,不敢再看眼前人。
孟岁安勾唇笑道,“罢了,本宫今日便不逗弄三皇子了,今日是太子殿下让本宫来的。”
“皇兄?”他皱眉,眸中带着防备,压根不敢相信眼前人的话。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东宫寻太子问个清楚。”
“此言当真?”瞧着她压根不怕对峙,他顿时信了三分,只是还是有些疑虑。
孟岁安开口,“白芷,去寻太子门客,就说三皇子不信本宫的话,帮着带个信物出东宫。”
她轻叹一口气道,“太子殿下待三皇子可真好,本宫瞧着都心生羡慕,怕三皇子一人无聊,特意寻了本宫前来做你的玩伴。”
东宫在宫中,没有昭武帝的传召,她们进不去。
裴恒予这下彻底信了,他开口,“永安公主,我信了。”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只是我不需要什么玩伴,公主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孟岁安捂唇轻笑,“三皇子还真是如太子所言一般无趣。”
裴恒予脸色微变,“你说太子哥哥是如何说我的?”
她眸光一闪,她轻叹一口气,“太子身为储君日日忧心国事,本就操劳,三皇子该在这种小事儿上让太子省点儿心才是。”
他紧咬下唇,有些犹豫,方才一进门时那清冷疏离的模样己然消失殆尽。
方才孟岁安一眼便瞧出来了,这三皇子不过是强撑着装大人罢了,怕是不想在她面前露虚。
如今不过短短几句便原形败露。
良久他开口,“殿下想要做些什么?”
孟岁安歪头想了一会,“今日便先去听戏吧?”
裴恒予皱眉,虽然有些不愿,却还是点了点头。
……
盼春阁。
远远的瞧见孟岁安的马车来了,门口小厮连忙迎了上来。
“您来了。”小厮一脸谄媚。
她微微颔首下了马车,“桐月今日要登台?”
小厮摇头,“那位今日歇息,不过您要是来了,他会出台的。”他笑的一脸暧昧。
她开口,“不必,叫他过来。”
“是。”他退了下去,不多一会便有一个清秀丫鬟出来。
“客人,一号房准备好了。”她勾唇道。
孟岁安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裴恒予,调笑道,“三公子,走吧?”
他有些僵,几乎同手同脚,“好。”
一号房在二楼,整个盼春院最好的位置,正对着戏台。
孟岁安来时,己然咿咿呀呀开始唱了起来,刚坐下,一个身如玉树的身影便过来了。
他将丫鬟手中的茶盏接过,他身着白衣,跪下,身上湿漉漉的。
他膝行几步,端着茶盏的指节被热气熏蒸的薄红。
“请主人用茶。”他喉结微滚,垂眸瞧着她的裙裾,哪怕滚水烫的他虎口发红,他也没有松开半分。
孟岁安伸手挑起他的下巴,语气漫不经心,“怎么这会才来?”
他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犬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