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在地头草棚子下凑合的。
小崔从炊事班带来一锅萝卜炖骨头,锅底还有点油花,热乎劲儿刚好。众人围着一堆柴火吃着,呼哧呼哧地喝着汤,手上冻得通红,心里却像冒着热气。
“这骨头汤,喝着像是吃席。”李铁皮砸吧着嘴,“老赵,你炊事班是不是给咱偷偷加了大骨?”
“哪有啊,”小崔翻了个白眼,“这锅是昨天部队拉练剩下的,你们赶巧了,改天就喝清汤萝卜去。”
“改天就咱请客,”何宏业笑着说,“只要这地能改成,播上麦子,咱几人轮着摆桌,连喝三天。”
“得!”邵三旺抹了把嘴,“你要真种出粮来,东湾能抬起头,咱几个也沾光!”
饭后不敢歇太久,天冷地硬,太阳一偏就冻手。
众人按原计划,分作两拨——赵连虎、李铁皮、小崔三人搭木槽引泉,王兴旺、何宏业、邵三旺继续翻地。
……
山沟那边的冷泉眼藏在一片乱石下,泉水咕咚咕咚冒着,清冽得能透出石头纹路。
“走路五百六十步,地势落差五米。”赵连虎蹲下测量,“按你画的路线,水能自然流,但得分两段架。”
“那就按两级平台建,”小崔边比划边道,“第一段到东湾沟口,第二段再引进田头。”
“槽子呢?你这竹子够不够?”
“昨晚我和老熊子削了一夜,刚好六根长的,两根短接头。”
“得嘞,干活!”
三人翻山越沟,绑桩、架木、削槽、连接,一根根青竹在寒风中搭起,像是横空出的水龙骨架。
另一头,何宏业那边也没闲着。
“老王,别拧腰!翻土要松,不是打仗!”他站在垄沟里提醒。
“你行你上!”王兴旺气喘吁吁地吼,“我这条胳膊一伸一抽就疼得钻心!”
“别叫唤,我来帮你扶锄。”
两人合力翻地,一会儿就掀起好几垄土皮,表层的白碱被抛到边沿,露出略深一些的灰黑土层。
“你说这盐碱地真能整活?”邵三旺半信半疑。
“能。”何宏业掏出个破本子,是他去年秋天从邻村那边借来的《农技手册》残本,“这上头写得清楚。盐碱地不是不能种,而是要用‘清水压盐、深耕晾晒、秸秆覆盖’这几步来整。”
“晾晒我懂,可现在冻土三尺,哪来阳光?”
“所以才要赶早。”他指指南边,“二月过半,山口开始回暖,只要咱把盐压下去,地温一上,耙一遍再盖上一层灰土和秸秆,等着种子一发芽,碱气也就压住了。”
“可这清水能压住多少?”邵三旺皱眉,“水一干,盐不又上来了?”
“所以要两遍,第一遍泡透,第二遍灌根,种下去前再添点草木灰中和。”何宏业语气坚定,“我不敢说亩产一千斤,但只要地起了,咱这片就不再是死地。”
“那就听你的。”邵三旺点头。
……
下午三点,水槽架到第一段。
赵连虎站在高坡上,拿着一根木棍猛戳水源口:“来——放水试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