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秦明律师可能也在调查“迷局考场”相关线索的发现,像一颗投入林默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他并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将这个发现暂时压在了心底。
贸然接触,风险太大。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观察和思考,也需要为即将到来的第七日做更充分的准备。
然而,现实世界的平静,并不能完全抚平“迷局考场”在他内心深处留下的创伤。
随着第七日的临近,那些被压抑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深海的暗流,开始更加频繁地侵扰他的梦境。
他会梦到那座孤岛,梦到灯塔顶端闪烁的诡异光芒,梦到从墙壁缝隙中伸出的无数惨白手臂。
他会梦到老彪狰狞的笑容和冰冷的枪口,梦到孙宇空洞麻木的眼神,梦到高远倒在血泊中,将那本染血的日记递给他的最后时刻。
甚至,他还会梦到更早之前的考场,梦到那些己经模糊了面容的“迷失者”,他们在黑暗中发出无助的哀嚎,伸出手向他求救,最终却被无形的漩涡吞噬。
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林默都是一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真实的生死搏杀。
窗外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那份属于现实世界的安宁,却再也无法真正渗透到他的内心深处。
他开始出现一些轻微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
比如,对某些特定的声音或光影会异常敏感。夜晚窗外汽车驶过的灯光,或者楼道里邻居开关门的细微声响,都可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以为是考场中的某种信号或危险降临。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愿与人交流。在图书馆工作时,他会下意识地避开人群,选择更僻静的角落。他害怕与人对视,担心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自己隐藏的秘密,或者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所察觉。
他的食欲也开始下降,睡眠质量更是糟糕透顶。即使在白天,他也会时不时地感到一阵阵的恍惚,仿佛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正在逐渐模糊。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正在一点点地被蚕食。
如果不能及时调整,他很可能会在下一次考场中因为精神崩溃而做出错误的判断,最终导致“迷失”。
林默并非没有尝试过自我调节。
他会强迫自己进行更剧烈的体能锻炼,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压制内心的焦虑。
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复盘那些成功的逻辑推理过程,试图用理性的力量来对抗非理性的恐惧。
他甚至尝试过一些冥想和呼吸练习,希望能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但效果甚微。
那些深深刻在灵魂上的烙印,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
这一天傍晚,林默在整理书架时,无意间看到了一本关于“认知行为疗法”的心理学书籍。书中提到,面对创伤记忆,逃避和压抑往往适得其反,主动回忆和梳理创伤事件的细节,并尝试赋予其新的认知和意义,反而可能有助于减轻创伤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个理论,让林默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自己记录考场经历的那个笔记本。每一次书写,对他而言,确实也是一种宣泄和整理。
或许,他可以尝试用更系统、更理性的方式,来“解构”那些噩梦般的经历。
当晚,林默回到公寓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投入到对下一个考场资料的研究中。
他泡了一杯热茶,坐在书桌前,然后,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个记录着他所有“迷局考场”经历的笔记本。
他强迫自己,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一样,重新审视那些血腥、诡异、充满背叛和死亡的文字。
他不再仅仅是回忆恐惧和绝望,而是开始分析每一个事件发生的逻辑链条,每一个参与者的行为动机,以及自己在每一个关键节点上的选择和判断。
他试图从那些失败的案例中吸取教训,从那些微弱的成功中总结经验。
他甚至开始在笔记本上画出一些类似“思维导图”的东西,将不同考场的元素、规则、线索进行关联和对比,试图找到“迷局考场”设计者的一些共同偏好或思维模式。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
每一次回忆,都像是在撕开尚未愈合的伤口,让那些痛苦和恐惧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但他咬牙坚持着。
他发现,当他用一种近乎“学术研究”的态度去对待这些创伤记忆时,内心的恐惧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那些原本模糊而混乱的噩梦片段,也开始变得有条理起来。
他开始理解,那些在考场中犯下的错误,并非完全是自己的愚蠢,而是因为信息不对称、规则陷阱、以及人性的不可预测。
他也开始意识到,即使是在最绝望的环境中,理性和逻辑,依然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林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和分析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当他终于从这种高度专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发现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虽然依旧疲惫,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比之前平静了一些,也……坚定了一些。
他知道,PTSD的阴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消除。但至少,他找到了一个可以与之对抗的方法。
他不能被恐惧打败。
他必须活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己经“迷失”的同伴,为了揭开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距离第七日,只剩下最后两天了。
最后的准备时间,己经不多了。
而关于秦明律师的“试探”,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