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寺的晨钟惊散了山间薄雾,明修的伤口在药香中逐渐愈合,可苏晚棠却在某个清晨收到了加急家书。泛黄的信笺上,母亲的字迹潦草凌乱:"速归!婚事己定,三日后成亲!"落款处还沾着几滴疑似泪痕的水渍。
攥着信纸的指尖微微发白,苏晚棠站在明修的禅房外,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自坠崖后,两人虽心意相通,却从未想过现实的枷锁来得如此之快。她低头看着腕间重新系好的红绳,想起昨夜明修说要带她去江南看桃花的承诺,眼眶瞬间滚烫。
"在想什么?"明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披着月白僧袍,手中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药凉了就苦了。"见苏晚棠背对自己一动不动,他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伸手将她轻轻转过来,却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发生什么事了?"明修的声音不自觉地紧绷。苏晚棠将信递给他,看着他的脸色一寸寸变得苍白。信纸上"镇国公世子萧凛"几个字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京城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不是他们能轻易抗衡的。
"父亲的生意全靠萧家接济。"苏晚棠的声音带着哽咽,"母亲说,如果我不答应,苏家就要彻底败落了。"她想起幼时母亲教她刺绣的场景,想起父亲将她举过头顶时的笑声,家族的重担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明修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他的眼神坚定,可心底却涌起无力感。这些日子,追杀他的黑衣骑士愈发猖獗,他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证,又拿什么去保护她?
就在这时,寺外传来一阵喧闹。苏晚棠掀开帘子望去,只见八抬大轿停在山门前,穿着华丽的媒婆带着随从鱼贯而入。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着锦袍,腰间玉佩上的蟠龙纹彰显着尊贵身份——正是镇国公府的管家。
"苏姑娘可在?"管家的声音在寺内回荡,"我家世子听闻姑娘在栖梧寺,特命在下前来迎亲。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还请姑娘速速随我回府准备。"
明修的僧袍下,双拳紧握。苏晚棠却深吸一口气,转身整理好裙摆:"我去见见他们。"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在经过明修身边时,偷偷握住了他的手,"等我。"
禅房外,管家见到苏晚棠,立刻展开手中的婚书:"苏姑娘请看,聘礼己经备齐,良田千亩、黄金万两......"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苏晚棠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目光越过众人,望向远处的青山。那里曾是她和明修躲避风雪的山洞,此刻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
"多谢世子美意。"苏晚棠福了福身,"只是婚姻大事,还需与家父商议。"她的话音未落,管家却笑了:"苏姑娘不必推脱,令尊己经在婚书上盖了印。"说着,他展开婚书,苏父的印章鲜红刺目。
如同五雷轰顶,苏晚棠踉跄着后退半步。她突然想起离家时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母亲信中那些隐晦的暗示,原来一切早己注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强撑着不让它们落下:"我要见我父亲。"
"令尊此刻正在府上筹备婚礼。"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栖梧寺,"苏姑娘若是再拖延,恐怕......"他没有说完,可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回到禅房,苏晚棠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明修慌忙将她扶起,却被她紧紧抱住:"怎么办?我不想嫁给别人,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家......"她的哭声压抑又绝望,明修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
"我带你走。"明修突然说,"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他想起江南的小镇,那里有青石板路,有烟雨楼阁,他们可以隐姓埋名,过平凡的日子。
苏晚棠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那你的仇呢?那些追杀你的人......"她的话让明修僵住。是啊,他背负着血海深仇,身后跟着如影随形的危险,又怎能自私地带着她逃亡?
夜幕降临时,苏晚棠在客房中发现了一封匿名信。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语:"若想保苏家平安,明日辰时前离开栖梧寺。否则,血染古寺,鸡犬不留。"字迹潦草却带着森然杀意,她知道,这是那些仇敌的警告。
窗外,月光如水。苏晚棠望着腕间的红绳,又想起明修背上还未愈合的伤口。她咬了咬牙,拿起剪刀,狠狠剪断了红绳。断裂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碎了。
第二日清晨,明修在禅房发现了苏晚棠留下的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忘了我,好好活下去。"他发疯般冲出寺院,却只看到远去的马车扬起的尘土。山风卷起他的僧袍,吹落了他发间不知何时别上的红梅。而此时的苏晚棠,正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一点点远去。泪水打湿了手中的红绳残段,她知道,这是她能为他、为苏家做的最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