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瓦上的声响震得窗棂发颤,陆晗予握着南清禾汗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产婆的棉布换了第三遍,她裙裾下的血迹却像蔓延的红梅,在素白床单上晕开刺目的色泽。
“将军,您先松开些...”产婆的提醒让他惊觉自己用力过猛,慌忙将南清禾的手贴在脸颊轻吻:“疼就咬我,别忍着。”
话音未落,她突然弓起身子,冷汗浸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陆晗予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俯身咬住她颤抖的耳垂:“我在,禾儿,我在...”
产床上的呻吟渐渐化作破碎的喘息,南清禾抓着他的手臂,指尖深深陷进皮肉:“晗予...我好怕...”
“别怕。”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发颤的手掌抚过她汗湿的鬓角,突然扯开衣襟将她冰凉的脸颊按在自己心口,“听我的心跳,和你一起呢。”
剧痛如潮水般漫上来时,南清禾恍惚间跌入了前世的记忆深渊。
血污的床单、冰冷的襁褓、产婆摇头时的叹息,与眼前的现实重叠。
她死死攥住陆晗予的手,指甲几乎抠进他皮肉,声音带着哭腔:"这次...会不会又..."
"不会!"陆晗予俯身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发颤却坚定,"我在这儿,谁敢动你和孩子!"
他转头怒视产婆:"快想办法!"喉间溢出的低吼,竟带着几分困兽般的狠戾。
沈芸白猛地掀开帘子冲进来,看见女儿苍白如纸的脸,眼眶瞬间通红。
她握住南清禾另一只手,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额角冷汗:"我的儿,别怕...阿娘在。"
记忆里那个总将她护在身后的母亲,此刻声音也染上了明显的颤抖。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南清禾蜷缩着身子,眼泪混着汗水滚落:"好痛...我好痛..."
陆晗予突然扯开衣襟,将她滚烫的脸颊按在自己心口:"咬我,使劲咬!"
感受到齿间传来的血腥味,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所有疼痛都揽到自己身上。
沈芸白颤抖着伸手理顺女儿凌乱的发丝,对产婆厉声道:"若有差池,我要你们整个医馆陪葬!"转头又温柔地哄着南清禾:"再忍忍,咱们马上就能见到孩子了..."
当婴儿啼哭划破凝滞的空气,南清禾却仍在颤抖啜泣。
陆晗予抱着浑身是血的儿子跪在床边,声音哽咽:"清禾,你看...我们的孩子,他在哭,他还会攥我的手指..."他小心翼翼地将儿子的小手贴在南清禾脸上,"摸摸他,软软的,还热乎着。"
沈芸白抹着眼泪将外孙子轻轻放进南清禾怀中。
看着女儿眼中逐渐亮起的光,她俯身亲吻女儿汗湿的额头:"我的禾儿,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啊..."
陆晗予则将脸埋进母子二人发间,久久不愿抬头,温热的泪水无声地落在她们身上。
陆晗予的膝盖重重砸在青砖上。产婆抱着裹在锦缎里的小婴儿靠近,他却死死盯着南清禾毫无血色的脸,首到她虚弱地伸手:“...看看我们的孩子。”
颤抖的手指抚过婴儿皱巴巴的小脸,温热的泪滴在襁褓上,惊得小家伙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是个儿子。”南清禾笑着去擦他的眼泪,却被他反扣住手腕按回枕上。
陆晗予低头吻去她唇边的血渍,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再也不生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窗外惊雷炸响,他将妻子和儿子一同搂进怀里,掌心贴着女儿柔软的后脑勺,仿佛捧着整个世界最易碎的珍宝。
血污渐退的产房里,南清禾颤抖着环住襁褓中的婴孩,指尖抚过他皱红的小脸。
陆晗予半跪在地,喉结剧烈滚动:“说好是阿桃...”沙哑的尾音里浸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又藏着几分茫然的笑意。
沈芸白将温热的红糖水递到女儿唇边,望着孙子乌青的眼睛轻笑道:“桃枝坚韧,男孩叫阿桃,倒也应了咱们家生生不息的劲儿。”
产婆抱着换下的血布退出时,陆晗予突然抓住南清禾的手贴在自己心口。
她指尖还留着深长的凉意,却在触到他擂鼓般的心跳时微微一颤。
“禾儿”他俯身时发梢扫过儿子蜷起的拳头,“以后咱们阿桃定是像你一样,生得温润又果敢。”
暮色漫进窗棂时,南清川带着周明薇匆匆赶来。
皇后怀中抱着绣着金蟾的襁褓,见孩子皱巴巴的模样笑出了声:“早说桃枝是男儿,本宫就该准备虎头靴!”
南清禾倚在陆晗予臂弯里轻笑,却被丈夫突然收紧的怀抱惊住——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发颤:“若再让你受这般苦楚...我定要这天下都陪葬。”
沈芸白红着眼眶替外孙掖好襁褓,南闻言颤巍巍摸出枚长命锁。
银锁坠在孩子腕间轻晃,惊得他挥舞着小拳头“咿呀”抗议。
陆晗予小心翼翼地托住儿子的脖颈,看着他无意识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忽然红了眼眶:“阿桃,你母亲盼了你许久...”
夜渐深时,南清禾在乳娘协助下喂完奶。烛火摇曳中,陆晗予将妻儿一同揽进怀中,掌心贴着儿子柔软的后颈。
阿桃突然攥住他垂落的发带,力道虽轻,却让这个战场上的铁血将军浑身僵硬。“轻些,别弄疼他。”
南清禾轻声嗔怪,换来丈夫闷笑:“该说咱们阿桃厉害,将来定是能攥住自己命运的人。”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紧紧相拥的三人身上,桃枝的新愿,正在这温柔的夜风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