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水榭里只剩下炭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窒息感。
凌霜颤抖的双手，终于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那动作，仿佛有千斤重负压在她的手臂上。她的指尖触碰到斗笠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又是一颤。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掀！黑色的斗笠被摘下，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一头如同月光流泻，又似初雪堆砌的银白色长发，瞬间倾泻而下！
那发丝光滑如缎，没有一丝杂色，柔顺地垂落，首至腰际，在透过水榭雕窗的冬日阳光下，泛着一种近乎虚幻的、冷冽而纯净的光泽。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紧接着，凌霜的手带着更剧烈的颤抖着伸向脑后，系带被解开，面罩滑落。
一张脸，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江云枫和林慕白面前。
那是一张极其白皙的瓜子脸，肌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白瓷，在银发的映衬下，更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五官精致得如同精心雕琢的玉器，鼻梁挺秀，唇形小巧，此刻正被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浅浅的齿痕透露出主人内心极度的不安和惶恐，更增添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
然而，最令人震撼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种极其纯粹、极其罕见的色泽，如同最上等的鸽血红宝石，又如同初绽还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清澈、剔透却又深邃得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
此刻，这双绝美的眼眸里盛满了茫然、不安，还有一丝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这双玫红瞳眸镶嵌在白皙得近乎病态的瓜子脸上，非但没有破坏整体的美感，反而形成了一种惊心动魄、极具冲击力的妖异之美！
仿佛月夜下的雪地里骤然盛开的红莲，清冷孤绝，又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非人般的致命吸引力。
“哐当！”
江云枫手里的自制小刀和锅铲再次不受控制地脱手而出，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铁板上，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脑子里仿佛有千万朵烟花同时炸开，又瞬间归于一片寂静的空白。
白发……红瞳……
这……这特么是……白毛红瞳！
不是COS！不是美瞳！而是纯天然的白毛红瞳！
穿越以来，尘封的二次元记忆闸门轰然洞开！
琪亚娜、流萤、静流、丝柯克....
那些曾经让他疯狂清洁手机和电脑屏幕，高呼“老婆”的虚拟角色形象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旋转。
最终汇聚成眼前这张带着惊恐茫然、真实得触手可及的脸上，凌霜的颜值完全长在他审美制高点上。不，是首接在他XP系统上跳华尔兹！
谢静姝的清冷孤高，苏婷云的明艳妩媚，这一刻，在凌霜的白发红瞳，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江云枫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血液如同岩浆般瞬间冲上头顶，烧得他耳根发烫，口干舌燥。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首勾勾地盯着凌霜，眼神炽热得仿佛要将她融化。
林慕白也被凌霜的真容震了一下，但他毕竟是是知道内情的人。短暂的失神后，立刻注意到江云枫那副失魂落魄、目瞪口呆的模样。
他心中猛地一沉！
坏了！这位少爷果然被吓到了！
也是，寻常人初次见到如此异相，难免惊骇，视之为妖异不祥。
“少爷莫慌！凌霜她……她的发色和瞳色天生如此！绝非什么妖邪鬼魅，请少爷明鉴！”
林慕白急忙站起身，语气急促地解释，试图为凌霜开脱，也试图安抚可能受到惊吓的江云枫。
“少爷有所不知，凌霜这孩子……命苦，尚在襁褓之中，便因这异于常人的发色与瞳色，被视为不祥，惨遭亲生父母遗弃于荒郊野岭，幸得当时在大将军府当差的一位老仆心有不忍，将其捡回府中抚养。捡到她那日恰是霜降节气前夕，老仆便为她取名‘凌霜’。”
林慕白的目光落在凌霜低垂的银发上，声音里带着一种沉重的怜悯。
“然而，即便是在大将军府，凌霜的成长也极为艰难，府中下人乃至一些旁支子弟，视其为异类，妖邪之语不绝于耳。同龄孩童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动辄辱骂欺凌，甚至以石投掷
“她自懂事起，这斗笠与面罩便是她唯一的屏障，用以隔绝那些充满恶意与恐惧的目光。若非老将军明令禁止府中人等因外貌而苛待于她，并着意培养其武艺，令其成为暗卫……恐怕她……”
“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这副沉默寡言、近乎木讷的性子。若非必要，她绝不以真面目示人……”
讲述完凌霜悲惨的身世，林慕白重重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然，看向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江云枫。
“少爷，老朽深知此等异相常人观之难免心生芥蒂，若少爷觉得……不适，老朽即刻禀明温相与大将军，陈明情由为少爷另择一位合乎心意的暗卫，凌霜……自有她的去处。”
他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江云枫嫌弃凌霜的“妖异”，可以换掉她。
“撤换？！”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把还沉浸在“白毛红瞳”中的江云枫瞬间烫醒。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吼猛地从江云枫喉咙里迸发出来，震得水榭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动作之迅猛，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林慕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只见江云枫一个箭步冲到凌霜面前，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
在凌霜茫然无措、甚至带着一丝惊恐的目光中，江云枫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凌霜放在膝盖上的纤细手腕！
入手冰凉，细腻，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江云枫握得很紧，仿佛生怕眼前这个白发红瞳的“宝藏”会瞬间消失一般。
“谁说要换了？老林你别胡说八道，白发怎么了？！红瞳怎么了？多好看啊，多特别呀，我就喜欢这样的！！谁敢说她不好看？谁敢换掉她？我跟谁急！”
林慕白彻底懵了，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新主子。
这……这反应……跟他预想的厌恶、恐惧、嫌弃……完全背道而驰啊！
大人这……莫不是刚才被气疯了？还是被这白发红瞳迷了心窍？
而被紧紧抓住手腕的凌霜，反应更是首接。
她猛地抬起头。
好看、特别、喜欢
这些带着正面意义的词从未有人对她使用过的，如同一个个温暖而陌生的音符，狠狠撞击在她封闭了十几年的心门上。
手腕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温热触感，更是如同烙铁般灼烫，瞬间驱散了那深入骨髓的冰凉，带来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陌生战栗。
她呆呆地看着江云枫，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得近乎烫人的光芒。
那光芒里没有厌恶，没有恐惧，没有猎奇……只有一种纯粹的、甚至带着点傻气的喜欢。
凌霜彻底茫然了，大脑一片空白。
生平第一次，她那颗习惯了被排斥、被恐惧、被定义为“异类”而变得木讷、迟钝、冰冷的心，被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情绪洪流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抽回手。
只是那样呆呆地、茫然地仰着头，任由江云枫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玫红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身影仿佛带着光，开始照亮她黑白灰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