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山崖的争斗,终于在一声绝望的巨响中落下了帷幕。
那具引得无数邪道修士疯狂争抢,血流成河的小道士肉身,最终被一名自知必死的修士抱着,引爆了丹田元婴。
恐怖的能量冲击将一切化为虚无,不管是那具价值连城的肉身。
还是那名修士自己,连带着周围十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邪道修士,都在这同归于尽的疯狂中化作了飞灰。
“妈的!白忙活了!”
幸存的邪道弟子们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山崖,一个个脸色铁青,破口大骂。
他们被困在这方诡异的世界,无法逃离,真元又得不到补充。
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股憋屈和不爽几乎要让他们发疯。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时,异变再生。
那小道士肉身自爆后,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精纯能量。
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如乳燕归巢般,反哺回这片天地。
肉眼可见的,那些被神通法宝摧毁的山林,如同按下了快进键,枯木逢春,嫩芽疯长。
龟裂的大地迅速弥合,清澈的溪流重新潺潺流淌,不过片刻功夫,之前满目疮痍的战场,竟恢复了生机盎然的模样。
叶沐枫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猛然闪过前世看过的一部书。
人皆循道而生,天下井然,何来大盗,何须圣人。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
若无圣人定下清规戒律,这世间又哪来的盗匪之说。
如今看来,修仙者,不正是这天地间最大的“盗”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炸开。
如果,这一方世界是一个有生命的活物。
那么,那些无法修行的凡俗生灵,便是它身上万万亿的普通细胞,维系着它的基本运转。
而我们这些吞吐天地灵气、逆天而行的修士……就是癌!
是这方天地身上,最致命的癌细胞!
我们夺取灵气,就等于夺取这个生命的养分。
疯狂壮大自身,最终的结果,就是导致这个世界的崩塌与毁灭。
所以,对天道而言,根本没有正邪之分!
所有的修士,都是致命的威胁!
那所谓的三灾九劫,根本不是什么考验,是修士自我安慰的一种借口。
而是这方天地的免疫系统,在拼尽全力,试图灭杀所有修士!
而所谓的魔道,不过是外来的病毒,同样是必杀的对象!
想通了这一点,叶沐枫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通透起来。
轰!
一道璀璨夺目的七彩霞光自他天灵盖冲天而起,瞬间贯穿了这片小世界的天穹。
在所有修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这整片山林世界。
连同天空大地,都开始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化作一道道七彩流光,汇聚于叶沐枫的头顶。
光芒凝聚,最终化为一朵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七彩莲花,缓缓旋转着,烙印在他的眉心。
“道……道之花!”
一名见多识广的邪道老者看着这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所有人都呆住了,傻傻地看着那个盘坐在山头的青年。
叶沐枫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眸子,平静、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星辰。
他轻声感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神识之中。
“这天地便是道,我亦是道,只是展现的形式不同。这天地有他的意识,我亦有我的意识。”
“修仙,不过是凡人所求。境界,亦是凡人定制。在道之中,何来境界之分。”
“所谓的道,便是这天地万物运行的规则。掌握规则,方是根本。功法、真元、法宝……皆是外物,过眼云烟,无足轻重。”
话音落下,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举动。
他散去了自己一身的修为。
那刚刚达到元婴巅峰,凝实无比的元婴,在他心念一动间,化作最精纯的能量,消散于西肢百骸,最终归于虚无。
一个呼吸间,他从一个元婴巅峰的顶尖高手,变成了一个凡人。
“叶大哥!”
“沐枫!”
“叶兄!”
陈欣怡、楚吟秋等人大惊失色,纷纷围了上来。
“这些都是外物,无需介怀,它们都是影响我之道的迷惑之物。”
叶沐枫微笑着站起身,仿佛只是脱下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
接着拿出云霞天青纱交给思玉彤:“此宝本来就是云水夫人,你得她真传,此物你最合适。”
其他法宝对自家人也不适合。
何况他是领悟了一丝道,又不是傻没必要都送人。
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身上再无一丝灵力波动,彻底成了一个凡人。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无论是神女宫和昆仑的弟子,还是那些幸存的邪道修士,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叶沐枫。
不解、疑惑、震惊……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
但同时生出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自废修为的凡人,竟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股想要顶礼膜拜的敬畏之心。
白璃月站在昆仑弟子的队伍中。
那张清冷如万载冰川的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山巅上的那道身影,心湖之中早己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男人……就是师尊推算出的,与自己有天定姻缘之人?
她曾对此嗤之以鼻,甚至心生抵触。
身为昆仑天骄,她自有她的骄傲,从不认为自己的道途需要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
可现在,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认知,都在这个男人面前被碾得粉碎。
自废修为,立地成道。
这己经不是用“天才”或者“妖孽”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层次,一种她只能仰望,却完全无法理解的境界。
这样的存在,还会被所谓的“姻缘”所束缚吗?
白璃月忽然觉得,师尊的推算,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又或许,自己根本没有看懂那推算背后真正的含义。
与她同样心神巨震的,还有南宫辰。
他握着折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自诩才情高绝,同辈之中难有敌手,对于白璃月,他心中确有爱慕,也自认唯有自己这般的人物,方能配得上她。
至于那个叶沐枫,虽然有些手段,但在他看来,不过是走了些狗屎运罢了。
可此刻,他心中那点可怜的骄傲,早己荡然无存。
立地成仙,然后又亲手将这无上仙缘弃之如敝履,只为求那虚无缥缈的“道”。
这是一种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气魄!
南宫辰第一次感受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与挫败。
萤火之光,如何能与皓月争辉?
他甚至连嫉妒的念头都生不起来,剩下的,唯有苦涩与仰望。
“我……我要如何与这等人去比?”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乖乖……这……这就叫顿悟?”
角落里,金蟾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狠狠掐了一把身旁笑和尚的胖脸。
“哎哟!”笑和尚疼得龇牙咧嘴,“你掐我干嘛!”
“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金蟾一脸呆滞地说道,“他……他把元婴给散了?那可是元婴啊!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哥们儿,是真神仙还是真疯了?”
笑和尚胖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他看着叶沐枫眉心那朵若隐若现的七彩莲花,咽了口唾沫:
“我师父说过,佛祖割肉喂鹰,菩萨舍身饲虎。我看叶兄此举,颇有古之圣贤的风范。疯不疯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们能看懂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款的茫然与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