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停转,很快来到六月初五,吃过早饭,拜别过老夫人等人,阿若和颜鸿昭就踏上了回暮府的马车。
颜鸿昭明明可以依靠拐杖走路了,却仍然选择坐轮椅。阿若猜测他一定是怕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影响自己的形象,所以干脆坐着。
趁着这个机会,阿若一直盯着颜青和颜束看,视线之热烈,令两人即使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不禁纷纷疑惑,自己怎么就被大少奶奶盯上了。
阿若又看了看梅香和兰香,两个丫头都是低着头,看不出什么异常,只得悻悻的上了车。
“颜青勇猛,颜束睿智,两人是很好的搭档。”
马车走动之后,颜鸿昭突然开口分析这两个人,阿若就静静的听着。
“小时候,我们一起学武,我和颜青尽是调皮捣蛋,颜束却总是能忍住不与我们‘同流合污’,严格按照师傅们的要求去做,而且总是能最快找到练武的窍门,进步飞快。”
“您会调皮捣蛋?”阿若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妾身可真想象不出来您调皮捣蛋的样子。”
颜鸿昭笑了笑,“那都是小时候了,我现在都这么大了,怎么也要沉稳一点吧。”
阿若也忍不住笑了,颜鸿昭继续道,“在战场上,他们也是我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听到他提‘战场’两个字,阿若微微的诧异,在那里他遭受了人生最重大的一次打击,几乎失去了一条腿,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她还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想要提起呢。
“上一次,要不是他们两个拼死将我从敌军的包围中救了出来,恐怕我也不仅仅是断腿那么简单了。”
没想到他这么平静提起这件事,看来他已经彻底从打击中走出来了,阿若很为他感到高兴。
“他们倒真是有情有义。”
颜鸿昭点点头,话锋一转说道,“值得托付终身了吧?”
“啊?这个、这个,还是要问一下他们本身的意愿,这个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要是不问清楚,促成一对怨侣,那不是更可惜?”
“哦,那你打算怎么问呢?”
“额,妾身还没有想好。其实这个事不应该这么刻意的去问,最好是顺其自然,自然而然的发生……”
“顺其自然?”
“恩,感情这个东西是来不得半点勉强的。”
阿若就事论事。
颜鸿昭心里莫名的有点发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给祖母准备了什么寿礼?”
“妾身相信伯爷一定会准备非常合适的礼物,这礼物不需要有多贵重,只要合适就好。再说了,祖母看见我回去了,还会在意什么礼物吗?”
“看来你不仅对别人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一些盲目的自信。”颜鸿昭笑道。
“怎么是盲目呢?您看着好了,祖母见到我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别的什么东西都顾不上了。”
事实证明,阿若的确是盲目自信了。老太太看见她的高兴程度,远远比不上看见颜鸿昭的高兴程度。
“哎呦,看着比去年健壮多了,气色也好多了。这就好、这就好……”
“这都是阿若的功劳。”
“是嘛,是嘛,”老太太笑着看了阿若一眼,又转过去和颜鸿昭说话,“你们夫妻和和睦睦的,比什么都好……阿若这孩子呀,还是被祖母给宠坏了,有些任性,你可要多担待呀……”
“祖母放心吧,阿若她很好。”
“哎呦,哎呦,还是你懂事……”
阿若无语,要不是周围人多,她真的很想翻白眼。还以为老太太会问她关于去年被刺杀的事呢,再不济也该问问自己有没有被吓到,心情如何……结果她却只顾着和颜鸿昭唠家常。
不过,看见颜鸿昭给老太太准备的礼物,阿若决定不和他‘争风吃醋’了。那是一尊一米多高、通体莹白的玉观音佛像,身前还带着一对儿金童玉女,听说还经过云居寺的住持开过光呢。
果然是很合适的礼物,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将他夸了又夸。
幸好,不一会儿又有人来了。
云薇携夫婿陆征来给老太太拜寿,阿若和她也好久没有见了,并且惊喜的发现她竟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
接着是云萱和丈夫秦浩轩、云菡和丈夫张文瀚,屋里的人多了起来,男人们不好多待,很快就出去了。
老太太这才拉着阿若的手,含着泪光嘘寒问暖,很快把阿若对于父母的思念,还有出嫁之后心里的种种害怕与委屈,全部激发了出来。她抱着老太太哭的毫无顾忌,想借此机会发泄心里压抑的情绪,老太太也抱着她哭,最后两人是抱头痛哭。
其他人见状,忙上前劝慰。最后还是刘氏带着自己的儿子来了,才把两人的眼泪止住。
阿若哭了一场之后,浑身都轻松了许多,抱着活泼可爱的毅哥儿舍不得撒手,拿着一块白玉雕成的老虎吊坠逗着他叫姑姑。
毅哥儿过几天就满两岁了,已经会说一些话,再加上暮小七在家里也总是教他,所以他能很清楚的说出‘姑姑’两个字,把阿若叫的开心极了,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屋里气氛很是热烈融洽,只有云菡一直保持冷眼旁观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若还记得去年自己回门的时候,她的冷嘲热讽。
阿若真没觉得自己和张文瀚之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呀,怎么就值得云菡介意这么久。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人家不理她,她也不去招惹人家就行了呗。
她们这些内宅妇人们在一起,无非就是拉拉家常,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琐碎但是却很温馨。
转眼到了开席的时间,这次老太太的生日,还是秉承低调的原则,只请了一些亲戚朋友来。韩惜月还是被孩子绊住了,并未前来,令阿若有些遗憾。
几个姑爷就由几个舅爷陪着凑了一席。
席间,张文瀚见颜鸿昭滴酒不沾,只拿着一杯茶水混来混去的,实在看不过去了,端起酒杯来,想敬酒给他,颜鸿昭却直言他不能喝。
“伯爷是看不起我吗?”
“正则……”
暮景泽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这个语气明显的不太友善,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喝醉了。”
颜鸿昭倒是毫不在意,笑了笑说道,“张兄见谅,实在是内子担心我的身体未愈,特意嘱咐我不许饮酒,我不忍她伤心,所以只好抱歉了。”
张文瀚闻言也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苦涩,“伯爷好生令人羡慕呀,有一个如此关心你的妻子。”
“张兄说的没错。”
“你们两个呀都是身在福中之人,”暮景泽赶紧出来圆场,“今日是祖母的寿辰,咱们好好给她老人家祝寿。正则要想喝酒,改日咱们再聚啊,来,来,吃菜吧。”
大舅子发话,张文瀚也只能作罢,仰头饮下手中最后一杯酒。
这边女方席间,暮小七就坐在阿若的旁边,缠着她问去年冬天的那场刺杀。阿若不知道这件事真的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做什么,不怕晚上做噩梦呀?”
“你非要把我当小孩子是吧?那好,我就使点小孩子的手段,今儿你要不说,我就跟着你回家,在你们家住下,天天缠着你问。”
“你这是无赖。”
“我就无赖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哟?”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好吧,我输了,你想听什么呢?”
“细节,越细越好。”
看着暮小七那亮晶晶的眸子,阿若一阵无奈,只好组织了一下语言,简洁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她尽量淡化这件事的惊险程度,可暮小七却还是一副佩服的不得了的样子。
“六姐姐,从此你就是我心中的女英雄了。来,女英雄,我敬你一杯。”
阿若哭笑不得,还英雄呢,现在回想起来,在那种情况下,她只有被吓成狗熊的份儿。
饭后,云薇也和她聊起这个事,“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贼人?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蹊跷,如果真是拦路抢劫的普通劫匪,到还好说。要是别有用心之人设计的刺杀,那你们可要千万小心呀。他们一计不成,难保不会再施毒手。”
阿若深以为然,这次事件绝非偶然,很大的可能是颜家的仇人伺机报复。颜鸿昭从来没有和她提过这件事,她也没有问。
“我看你好像也不怎么担心的样子,莫非是有什么依仗不成?”云薇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松。
“什么依仗?”
“当然是某个人呀。”
“谁呀?”
“你这是明知故问。”
颜鸿昭吗?阿若扪心自问,没有想过要依仗着他吧,但是好像在他身边,自己也真的是很放心。对于一个‘伤残人士’,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种信任。
“笑了?看来你们真的是共过患难之后,就心心相印了。”
“还‘心心相印’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五姐怀孕之后,说话都能酸掉别人的牙?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五姐夫言传身教……哎呦……”
云薇直接捏住她胳膊上的肉,止住了她的话。
在娘家还是更放松、更自在,阿若都不想回去了,但是没办法,时间一到,还是乖乖的跟着颜鸿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