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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总大楼的电梯里，我们三个罕见地沉默。邬童对着反光的电梯门整理衣领，袖口露出半截黑色护腕——还是高中全国赛时我送的那款。尹柯的平板锁屏界面换成了国家队历年战绩表，而我的掌心全是汗，把邀请函边缘捏出了褶皱。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口，总教练林毅正和助理说着什么，抬头看见我们时明显怔了怔：“你们……是一起来的？”
邬童上前半步：“嗯。”
林教练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扫了个来回，突然笑了：“怪不得报告里总把你们仨写在一起。”他推开会议室门，“进来吧，未来的国手们。”
——
投影仪亮起，林教练的激光笔点在屏幕上：“U23世界杯集训名单，你们三个在列。”画面切换成数据分析图，“邬童的指叉球转速排国内前三，班小松的打击率在大学生联赛断层领先，至于尹柯……”他调出一份文档，“你的战术预测模型被科研所推荐给了我们。”
我偷瞄尹柯，发现他的指尖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邬童的坐姿比军训时还端正，后颈却沁出细密的汗珠。
“但有个问题。”林教练突然合上文件夹，“国家队训练基地在南方，你们得休学一年。”
空气凝固了。
“不能远程？”尹柯突然问。
林教练摇头：“全天封闭训练。”
邬童的指节在桌下咔哒一响。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尹柯刚拿到麻省理工的交换生资格，我爸妈早念叨着让我考教师资格证，而邬童……职业队的合约下周就要签。
“我们需要商量。”邬童站起来，声音发紧。
——
消防通道的楼梯间里，尹柯的平板亮着复杂的时间表：“如果选择休学，我的交换项目会延后两年，邬童的职业队合约需要重新谈判，班小松的教资考试……”
“说人话。”邬童打断他。
尹柯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代价很大。」
沉默像潮水般漫上来。透过窄小的窗户，能看见体总大院里的国旗在风里翻卷，红得刺眼。
“其实……”我嗓子发干，“我们可以等毕业再——”
邬童突然踹了一脚铁质栏杆，巨响在楼梯间里炸开：“少自欺欺人了！U23年龄限制就剩这一年！”
尹柯的平板啪地合上：“所以你的选择是？”
邬童盯着窗外，喉结滚动：“……不知道。”
——
那晚我们挤在常去的烧烤摊，老板熟门熟路地端上邬童最爱的烤鸡翅和我喜欢的辣炒年糕。尹柯用筷子尖把葱花一点点挑出来，突然说：“我查过数据，国家队近十年U23选手的后续职业发展……”
“停。”邬童把冰可乐按在他手背上，“今天不听数据。”
油渍斑驳的灯泡在风里摇晃，影子在我们脸上明明灭灭。我灌了口啤酒，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冬天，我们也是这样围着小桌板，呵出的白气混在一起，信誓旦旦说“以后要一起打职业赛。”
“喂，”我用筷子戳邬童的手背，「记不记得你那时发烧39度，还非要参加预选赛？”
邬童冷笑：「记不记得你为了接高飞球摔进排水沟？」
尹柯默默举起手机——相册里赫然是我满身泥泞的丑照，以及邬童挂着吊瓶在休息室睡着的侧脸。
我们同时去抢手机，撞翻了啤酒瓶。泡沫漫过旧木桌的裂缝，像一条小小的、发光的河。
——
三天后，我们站在林教练办公室，递上一份手写的计划书。邬童的字迹力透纸背：“请求调整集训时间至暑假，期间我们自愿加倍训练量。”尹柯附了十二页数据分析，证明分散训练同样有效。而我……我在末尾画了三个火柴人，举着球棒围成三角形。
林教练看完，突然从抽屉拿出三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队服：“早准备好了——就知道你们会选这条路。”
深蓝色队服在阳光下泛着细闪，左胸绣着国徽，后背是各自的姓氏。邬童的指尖在「邬」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像要透过布料触碰什么更烫的东西。
回校的地铁上，尹柯突然说：“其实麻省理工的交换项目……”
“邬童头也不抬地玩手机，“你那篇《棒球轨迹混沌模型》的论文，我己经帮你翻译成英文了。”
我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熬夜的时候。”邬童把手机屏幕转向我——备忘录里密密麻麻全是术语，最后一行却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旁边写着“给数据狂的饯行礼物。”
尹柯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狂笑着去抢手机，地铁恰好进站，我们三个踉跄着撞成一团。窗外掠过的广告牌上，U23世界杯的宣传海报鲜亮夺目。
——
集训开始前的周末，我们溜回高中母校。废弃的棒球场上，邬童从包里掏出三颗新球：“试试？”
夕阳西沉时，尹柯蹲在本垒板后当裁判，我打出的高飞球划破渐暗的天际。邬童站在投手丘上，白球从他掌心飞出，在暮色里拉出一道银线，像流星，像未写完的青春，像所有我们即将共赴的、璀璨的前路。
——
集训基地的宿舍比想象中要简陋，铁架床、掉漆的书桌、吱呀作响的风扇。邬童把行李往靠窗的床上一扔，皱眉道：“这破地方连空调都没有？”
尹柯淡定地拿出平板，调出天气预报：“南方湿热，但训练馆有恒温系统，宿舍温度夜间会降至26度，勉强可接受。”
我瘫在床板上哀嚎：“可我现在就想泡在冰水里！”
邬童冷笑一声，从包里甩给我一瓶运动饮料：“闭嘴，明天六点晨训，林教练说迟到一秒罚跑十圈。”
我猛地坐首：“多少圈？！”
尹柯眼睛都没睁开：“根据基地跑道长度和你的平均配速计算，十圈约等于西公里，相当于你平时热身跑的两倍。”
“……我现在退队还来得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