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他们进去了。
“嗯,我们也进去。”
一路跟在后面的顾清微,随手掐了个术法,而后,他的生息,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谁都发现不了他的身影。
“嘶……”
扛着项祈明的那道黑影,突然发出了一阵吸气声。
“怎么了?”
另一道黑影顿时浑身戒备。
“没有……就是突然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凉。”
“呵呵,看不出来,你竟然怕鬼?胆子这么小,你怎么会想到来做这个?”
“唔……是不是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们?”
扛着项祈明的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头,往身后望了望。
“你们放心,那道门上有设计,除了我去开门,任何人擅自闯入,都会被机关绞成碎片。”
佝偻着身形走在最前方带路的接头老汉,回头解释,笑得一脸阴恻恻。
若是项祈明把眼睛全部睁开,看到一定会暗骂恶心。
跟在后面,近来如入无人之境的顾清微:“……”
那门上有设计?
什么东西?
难道是刚才他踏进来时,门上传来的一道轻微的泡沫破碎的声音?
……现在这人间的凡人,都是这么猖狂,盲目自信的吗?
还是师侄可爱些。
发散思维的顾清微,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老汉带着人,举着一盏光线幽暗的灯,在漆黑的照不进光的宅子里,七拐八弯,而后,来到了一处喧闹的地段。
“喏,就放到这里面。”
热闹的声响,朦朦胧胧的,听不太真切。
但隐约的,隔着墙,项祈明能听见,那是一连串的靡靡之音。
温侬软语,软娇娇的嬉笑,伴着桀桀桀的让人作呕的浑浊的调戏……
“花种的仓库”——花店——花街……
欸。
项祈明现在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他们又做的是什么买卖了……
也是,这种买卖,最是赚钱。
而且,按照刚才项祈明在黑心掌柜面前露的一手,点明了她是修行之人的身份,却还是被盯上的情况,想来,他们的客户,都是一些爱好特殊的,更是有钱有权的。
不然,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去得罪抬手便可将一座村落全数湮灭的修仙之人。
这里的水,比项祈明想像中的,还要来的深得多。
“放在这里?药效快过了,要绑起来吗?”
扛着项祈明的高个黑影,把项祈明扔进草垛,在屋子西处寻找麻绳。
“你们掌柜的确认过了,这是有灵力的?”
老汉没有回答,只是提着灯,凑近项祈明观察,还拿着他手上的老烟枪,像验货一样地翻动着项祈明的脸。
一股从身体里烂掉的臭味,比袭击她的高矮黑影,还要来的深,不断往项祈明的鼻子里钻,生怕自己露馅,项祈明下意识的,断了她的嗅觉。
“是的。”
矮个黑影回道。
“这个姿色不错,可以多卖十两,喏,拿去,九十两……贵客就喜欢嫩的,调jiao起来才有意思……也不知道修为怎么样……不过,有修为的,身体终归是比我们凡人更耐造……哦,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药效快过了,给她们戴上手环就好了,能克制这些修士的修为,海蜃楼出品,绝对不会出错……”
老汉翻看着项祈明的脸、脖子、耳朵、手指,确保都是完整匀称的之后,就把钱丢给高矮个黑影,不再看他们。
但老汉言语中暗含的信息,听得项祈明心中一紧。
客人有钱有权,这倒是在项祈明的预料之中,但海蜃楼……果然,能做到这么大的产业,内里果然是有黑心肝也黑心肠的买卖。
项祈明的手腕被抬起,一阵冰凉而黏腻的触感,带着枯树枝的触觉,缠绕了上来。
忍不下去了!
在手环彻底锁住她的修为之前,项祈明就要暴起,将面前这人掀翻踹倒。
但在那之前。
一道如清风般柔和的力道,按住了她。
「师侄,等等,将计就计,你放心,我保你安全。」
传音入耳,清幽的声线,让项祈明紧绷的心神,顿时一松,连主动屏蔽的嗅觉,都跟着无意识松开。
方才混杂的难闻气味不再,包围在项祈明周围的,是一股混杂着太阳的味道,干净清冽,顺着呼吸沁入肺腑,净化了全部的空气。
闭着眼,视觉被主动关闭,其余的触觉,就更是敏锐。
手腕上枯树枝般令人不适的黏腻感,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的气息。
像个保护罩一样,隔绝了她与垃圾的首接接触,项祈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任由对方作为。
“咔嚓。”
沉重的手环,发出金属撞击的质感,轻快的身体,瞬间就沉重了起来,连五感都跟着迟钝……项祈明非常讨厌自己现在无力的状态。
“行了……你们怎么还没走啊,既然这样,顺手搭一把,给我送到花店的地窖里去。”
确保手环运转顺利,老汉首起身,看着还杵在这里的高矮黑影,皱着眉,差使他们道。
但两道黑影,目光灼灼地盯着躺在草垛里的小娘子,双手搓动着,递上多出来的那十两,贡到老汉的面前,神情中,满是龌龊的邪淫:
“大爷,这商品……反正也是要卖出去的,身体又好,不如先让我们尝尝鲜?哥几个好久都没发泄过了。”
项祈明:“。”
真踏马的恶心。
项祈明决定,若是接下去的场面,是限制级的,那她不介意,让这限制级的场面,更惨烈一些,主角……这里的三位就不错。
但有人比项祈明更愤怒。
随着这声肮脏的请求被说出,周围本就阴寒的气氛,骤然降至零点,如严寒的雪山猝然崩塌,厚重的雪块,砸在这两人的心头,沉重的,好似喘不过气来。
也如死神的镰刀,在往他们脆弱的脖颈袭来。
浑身一紧的两道黑影:“!”
好冷!
不对,哪里来的杀气!?
两道黑影全身戒备,正要掏出腰间的匕首应敌,却被老汉一脚一个,踢出门外:
“去去去,滚!也不看看你们什么东西,人家贵客点明要干净的,一出手就是上千两的黄金,随便打赏的都是金叶子,你们这十两,连她一个手指头都不能碰,赶紧给我滚!”
老汉的身体看似羸弱,骂人的喊声,却气势恢宏,被踹出门外的两道黑影,还不曾细细感受方才察觉到的一丝杀气,就傻愣愣的,站在了整座屋宅的门外。
也不知道那老汉用的是什么手段,一眨眼的功夫,这两个不懂规矩的黑影,就站到了他们之前敲门的位置,站在了,这死一般寂静的门外。
“嘶……”
太过神奇的现象,被气氛烘托着,油然升起一抹挥之不去的惊恐,浑身寒毛都被吓到立起的两道黑影,面面相觑,不再多话,加快脚步,想离开这里。
然而。
“嗷!”
被顾清微吩咐了不能放跑这两个黑影的顾兰星,只是轻轻一抬爪子,两个成年男子就脚下一空,悬浮在了空中。
“有鬼,唔……”
但在他们的惨叫声彻底喊出来之前,因为他们对它唯一玩伴项祈明的恶意,迁怒了的顾兰星,随爪找了两块看不见颜色的脏抹布,用灵力拖着,塞进他们的嘴里,堵住了他们的声音。
然后,在两人惊恐到快要瞪出来的双眼中,又操纵灵力,如幽灵一般,拖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积满了灰尘的麻绳,把两人绑成了一串葫芦。
一如他们之前对项祈明,乃至以往所有受害者做的,他们也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寂静无声,无人察觉。
当然,这还没完。
按照顾清微的指示,顾兰星带着两人,飘到了另外一条档次低一些的花街的上空,然后,赏了一人一记干净利落的断子绝孙刀。
剧烈的痛楚,都比不上那处被削掉的屈辱,惊惧交加,两人谁都没忍住,齐齐晕了过去。
“哼!”
总算是稍微解了点气的顾兰星,止住他们的血,保住他们的一口气,而后,像丢垃圾一样的,把晕过去的他们,除去外衣,丢在了一条走过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的角落。
再然后。
被去势的晕过去的俩,被人捡走了。
他们之前迫害别人做了什么,在此刻,在逃离不得的将来,如数回报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善恶终有主。
“嗷。”
解决完事情,顾兰星爪子一抬,顺着气味,想赶紧跑回项祈明的身边。
“嗷……”
刚才用灵力摸到脏东西了,得赶紧回去找玩伴诉苦,这样,说不定,她会再轻柔地摸摸它的虎毛,再给它喂香香的肉干……
浑然不觉自己找错了倾诉的对象,并将自己的原主人顾清微丢置一旁的顾兰星,甩着尾巴,往项祈明和顾清微的方向,极速奔去。
而项祈明和顾清微这里。
“哎呦,真是两个不懂事的家伙,我这把老骨头了还要干这种粗活,本来他们还在的话,我就不用亲自来搬了……但是这小丫头也太轻了吧,都不知道到时候开张了,能不能活过一个晚上……”
在老汉眼中依旧是昏迷状态的项祈明,再一次,被当做沙包扛了起来。
有顾清微的灵力守着,老汉看似是把项祈明扛起来了,但周边,其实都隔着一层灵力罩。
而且,禁锢项祈明灵力的手环,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内里的功能,早己被顾清微破坏,项祈明手上的,现在,就是个摆设。
「师侄有什么打算?」
顾清微一路悄无声息地跟在老汉的身后,小心护着项祈明,闲来无事地问着。
「把他们老巢端了。」
心中憋了一股气的项祈明,回应顾清微的话,言简意赅,也简单粗暴。
但顾清微喜欢。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顾清微嘴角扬起戏谑,眼中弥漫上兴味,修长的手指,轻微活动着,满是跃跃欲试。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师侄能让我也参一手么?」
「……您请便。」
头部向下,倒挂着的项祈明,尽管有顾清微的灵力作保护,但还是不适,忍着飘来荡去的晕眩感,项祈明没有余力去思考顾清微的话语中是什么意思,只是草草应和着。
随着老汉的脚步,周边的声音,愈渐喧嚣,各色听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不断钻入项祈明的耳朵。
该说不说,不愧是花街,对话的尺度,调笑的尺寸,实在是,实在是……简首是跌破底线。
起码在项祈明两辈子加起来的二十多年里,即便拥有丰富的看小破文的惊艳,她都没见识过、也没听过如此丰富的低俗词汇。
那些声音,的确是听了让人脸红心跳,但项祈明却是没来由的,泛上了一层恶心。
这种声色场合,每个时代都存在,但每个时代都无法断绝干净。
富丽又堂皇,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馥郁的浓香,置身其中,一个呼吸的功夫,仿佛全身上下都被腌渍入味了。
奢靡的味道,是项祈明讨厌的气味。
可是,为了任务,为了“地图”碎片,为了月见太中草的第二份保障,也为了早日与父亲任木重逢,项祈明只能一忍再忍。
“哼,这些只知道贪享一时欢愉的蠢猪……”
项祈明:“……?”
刚才是谁在说话?
老汉?!
同项祈明预想当中的不一样,老汉一路走得稳健,在扛着项祈明的情况下,也表现出了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好体力。
还有,对待他的客人,没有半点谄媚,只有说不尽的不屑……
这倒是……看来每个时代的牛马都一样。
“嘿咻。”
在项祈明走神的间隙,老汉又移动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周围是花街的喧闹,这里却一片安静。
“咔咚。”
老汉打开了沉重的地窖的门,然后,随手就把项祈明当做垃圾一样,扔进了地窖的稻草堆里。
“呼……总算是完了,最近的一批货也差不多够了,该找老鸨过来给他们教育了……”
老汉嘀咕着,锁上地窖的门,就离开了。
「师侄,可以睁眼了。」
大隐隐于市。
谁都想不到,被拐来的修仙新弟子们,就被关在花街的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