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的夏天,九龙山没下一滴雨。
山满站在龟裂的田埂上,看着眼前枯黄的秧苗。这己经是连续第二年大旱,寨子里存粮见底,连山上的野菜都快挖光了。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听得人心里发颤。
"山满哥..."阿水拖着脚步走过来,眼窝深陷,肋骨根根可见,"熊家又来催租了,说交不上就用田地抵..."
山满攥紧了腰间的竹笆笼,里面的石子硌得他手掌生疼。自从上次青岗寨事件后,熊暴变本加厉地盘剥仡佬族人,租子加了又加,摆明了要逼人上绝路。
"召集乡亲们,"山满沉声道,"今晚在习武棚议事。"
夜幕降临,习武棚里挤满了面黄肌瘦的乡亲。山满站在中间,火把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乡亲们,"山满环视众人,"再这样下去,不等饿死,我们先被熊暴逼死了。"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叹气,有人低声咒骂。
"山满,你说怎么办?"青岗寨的老杨站起来,"我们都听你的!"
"对!听山满的!"几个年轻人附和道。
山满深吸一口气:"明天,我们去山外大河边'借粮'。"
棚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谁都知道"借粮"是什么意思——大河边住着熊暴等一众富豪,粮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
"这...这不是造反吗?"一个老人颤声道。
山满还没回答,石锁先跳了起来:"不造反等着饿死吗?我娘昨天己经吃观音土了!"
这句话像火星掉进干草堆,顿时点燃了众人的怒火。是啊,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把?
"干了!"老杨一拍大腿,"我青岗寨出二十个后生!"
"我们出十五个!"
"我们十个!"
山满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明天只去精壮汉子,老人孩子留寨子里。记住,我们只拿粮食,不伤人——除非他们先动手。”
散会后,山满独自爬上寨后的悬崖。夜风吹拂着他粗硬的短发,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远处,大河像一条银带蜿蜒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故事。明天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冒险,也是一次对命运的挑战。
"满儿。"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岩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儿子身边,"决定好了?"
山满点点头:"爹,我别无选择。"
老岩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拿着,关键时刻能救命。"
山满打开一看,是一把精致的匕首,刀刃泛着幽幽蓝光。
"淬过毒的,"老岩低声道,"见血封喉。小心别伤着自己。"
父子俩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老岩突然说:"熊家大院西南角有棵老槐树,树上有根横枝正对着内院的粮仓窗户。"
山满心头一震:"爹,你怎么..."
"三十年前,我也去'借'过粮。"老岩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刻,"只是那时候,我是一个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