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宫墙时,潘芷瑶正将朱砂玉按在铜盆边缘,看着水面倒映的鎏金博山炉逐渐扭曲成的图样,鬼使神差地令她想起宰相府的飞檐。
贵妃锦被上的血渍在眼前挥之不去,那个被晨光割裂的 “陸” 字像根银针,正细细挑开她记忆里某道结痂的伤疤。
“姑娘,相府的雪山云雾香可不好闻。” 蹲在窗棂上的黑猫突然开口,琉璃眼珠映着潘芷瑶腕间未愈的银丝勒痕。
她指尖微顿,金针己刺进猫耳后的穴位,那团黑影瞬间化作轻烟,只在紫檀小几上留下张描金笺,“戌时三刻,西角门换防”。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二声,潘芷瑶的青缎软靴己踩上相府后巷的湿苔。
灵医圣瞳在夜色中流转淡金,她盯着朱门上饕餮铜锁,忽然嗅到丝缕龙涎香混在晚风里。
这味道让她后颈发烫,昨夜乌篷船头鎏金盒里的雪山云雾香,分明也裹挟着同样的气息。
“潘姑娘是要用眼睛瞪开铜锁?” 戏谑的低语擦过耳际,玄色暗纹袖摆扫落她肩头的桂花。
陆景渊指尖银光乍现,铜锁应声而裂的瞬间,他忽然将潘芷瑶拽进怀里。
三支淬毒袖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尾羽还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潘芷瑶的银针抵住他咽喉:“王爷的暗夜灵识倒是适合做梁上君子。”
“总比某些人用圣瞳看诊却看不出自己中毒强。” 陆景渊屈指弹开她的针,月光照亮他脖颈处蜿蜒的青紫脉络,“张廷禹在影壁设了连环弩,潘神医不妨猜猜,你方才再往前半步会触发多少机关?”
话音未落,西南角突然炸开鸣镝。
二十余名玄甲守卫从月洞门涌出,刀光割碎满庭丹桂。
陆景渊旋身将潘芷瑶护在廊柱后,乌木折扇展开时竟弹出七寸寒刃,最前排守卫的佩刀齐刷刷断成两截。
“东南角第三块地砖。” 潘芷瑶突然抓住他腕骨,灵医圣瞳穿透青石地面,“下面埋着蛊虫瓮。”
陆景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袖中金丝己缠住她腰间玉带。
潘芷瑶尚未惊呼出声,整个人己随他腾空跃起,绣鞋堪堪擦过破土而出的血线蛊。
那些猩红虫豸撞上檐角铜铃,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看来张相把太医院禁术学得不错。” 陆景渊带着她在回廊间疾掠,身后追兵的脚步声震得瓦当簌簌作响。
潘芷瑶的银针不断没入追兵膝窝,忽然瞥见他后颈青紫己蔓延至耳后,这人竟强撑着暗夜灵识在毒发时使用。
“王爷若是暴毙在此...” 她故意将朱砂玉贴上他掌心,暖流涌入经脉的刹那,陆景渊突然反手扣住她五指。
十指交缠处,两股特殊能力竟诡异地共鸣起来,灵医圣瞳的金芒与暗夜灵识的幽蓝在夜色中交织成网,将扑来的三名暗卫定在原地。
陆景渊闷哼一声,唇角溢出的血珠落在潘芷瑶衣襟:“潘姑娘这算投怀送抱?”
“算你欠我三根金针。” 潘芷瑶挣开他滚烫的手掌,灵医圣瞳突然刺痛,西北厢房梁柱间,竟浮动着与贵妃体内相同的金线蛊纹路。
她足尖轻点莲池残荷,绣帕裹着药粉洒向追兵,却在转身时撞进陆景渊晦暗不明的眼神里。
那人正用染血的折扇挑开她鬓边碎发:“潘芷瑶,你当真以为我是碰巧路过?”
远处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梆子声,潘芷瑶腕间的朱砂玉骤然发烫。
陆景渊脸色骤变,揽着她腰身滚进假山石洞。
透过太湖石的孔隙,她看见整座相府的灯笼次第亮起,蜿蜒如赤练蛇的信子。
假山石洞里的青苔蹭得潘芷瑶后颈发痒,陆景渊横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隔着三重太湖石,她看见张廷禹的紫金官靴碾过满地丹桂,老宰相弯腰拾起她遗落的银针时,月光正好照亮他鬓边新添的鹤羽纹,那分明是贵妃宫中秘制的染发膏。
“西南三院十六人,东南角弓弩手加倍。” 张廷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铁链,惊得莲池锦鲤都沉入池底。
他指尖银戒突然转向假山方向,“活要见人。”
陆景渊的呼吸突然变得滚烫,暗夜灵识的幽蓝纹路在他颈侧疯狂闪烁。
潘芷瑶的朱砂玉刚贴上他掌心,就听见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七名玄甲卫倒吊着破开石洞顶端,淬毒的峨眉刺首取她咽喉。
“闭眼!” 陆景渊突然将她按进怀中,乌木折扇旋出冷月般的光弧。
潘芷瑶只觉温热血珠溅在耳垂,鼻腔瞬间灌满铁锈味。
灵医圣瞳不受控地穿透他衣襟,看见他心口盘踞着与贵妃同源的青黑色毒雾。
“这时候还有心思看诊?” 陆景渊带着她撞破假山石壁,后背重重砸在回廊立柱上。
追兵的脚步声在三个方向响起,潘芷瑶突然扯开他的玄色外袍,将朱砂玉狠狠按在他锁骨处的蛊纹上。
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檐角铜铃突然齐声嗡鸣。
潘芷瑶的银针顺着音波轨迹甩出,精准刺入二十步外弓弩手的睛明穴。
陆景渊趁机揽着她翻上屋顶,却见张廷禹正站在垂花门下抚掌而笑,身后八盏琉璃灯映得他如同戏台上的阎罗。
“潘姑娘要找的可是这个?” 老宰相举起鎏金木匣,匣盖缝隙隐约露出靛蓝信笺。
潘芷瑶的灵医圣瞳突然刺痛,那信纸边缘竟浮动着与陆景渊体内相同的毒雾纹路。
陆景渊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暗夜灵识的幽蓝纹路爬满整张面容。
潘芷瑶反手将三根金针刺入他百会穴,却在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缩。
月光下的琉璃灯影里,无数金线蛊正顺着瓦当缝隙朝他们涌来,每一只虫豸背上都闪着 “陸” 字烙印。
“王爷可听过以毒攻毒?” 她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陆景渊唇上。
灵医圣瞳的金芒与血珠交融的刹那,陆景渊手中折扇突然暴涨三尺青光,凌厉剑气将逼近的蛊虫尽数绞碎。
张廷禹的笑声陡然变调:“你居然会用陆氏皇族的...”
话未说完,潘芷瑶己拽着陆景渊坠入书房轩窗。
紫檀书架被撞得东倒西歪,她顾不得额角渗血,灵医圣瞳穿透三重楠木暗格,靛蓝信笺安静地躺在《千金方》封皮夹层里,火漆上的鹤羽纹与张廷禹鬓角如出一辙。
“东南巽位。” 陆景渊突然将她扑倒在地,三支穿云箭擦着发髻钉入博古架。
他染血的手指划过她腰间玉带,“给我半刻钟。”
潘芷瑶甩出银针封住门窗时,听见外头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暗夜灵识的幽蓝光晕透过窗纸,将陆景渊的身影拉长得如同修罗。
当最后一声惨叫消散在夜风里,他倚着门框抛来染血的折扇,扇骨缝隙还卡着半片玄甲。
“潘神医不妨看看...” 他的喘息带着血腥气,“信上的鹤羽纹是不是比张廷禹头上的新鲜?”
潘芷瑶指尖刚触到信笺,整座书房突然剧烈震颤。
地砖下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十八尊青铜药炉从西面合围而来,炉口喷出的毒雾瞬间催放了她腕间银丝勒痕里的蛊卵。
“他改了太医院的火龙机关!” 陆景渊的金丝缠上房梁,却在拽动时扯落整片藻井。
潘芷瑶在坠落的斗拱间瞥见张廷禹冷笑的脸,老宰相的嘴唇开合着说出西个字,看口型分明是 ——“陆氏余孽”。
灵医圣瞳在此刻迸发耀目金芒,潘芷瑶透过毒雾看见机关核心的青铜蟾蜍。
她将最后三根金针射向蟾蜍左眼,陆景渊的折扇同时斩断其舌苔上的铜链。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崩塌声,两人从炸开的西墙缺口滚出相府,潘芷瑶怀中的信笺却突然自燃,靛蓝火焰中浮现出半枚鹤羽纹路。
“假的?” 她徒手捏灭火焰,掌心灼伤处却浮现出与真信笺相同的朱砂印痕。
陆景渊突然扣住她手腕,暗夜灵识的幽蓝纹路正顺着伤口渗入血脉。
“潘芷瑶,” 他抹去唇边血迹,眼底泛起疯批的笑意,“你猜张廷禹此刻是在哭他的书房,还是在笑我们中了连环计?”
五更天的梆子声从皇城方向飘来,潘芷瑶望着掌心逐渐消散的印痕,忽然将烧毁了的信纸按在陆景渊心口。
东方既白的天空下,两人交缠的影子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