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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潘芷瑶的睫毛沾着露水颤动。她蜷缩在陆景渊铺着狐裘的马车里，指腹无意识着挂在颈间的青铜碎片。昨夜刺客爆裂的脑浆仿佛还黏在裙摆上，而此刻颠簸的车辙声里，陆景渊正用剑柄挑着药杵捣碎止血草。
“醒了就起来喝药。”他头也不回，玄色袖口滑出半截缠着纱布的手腕，“再装睡就把你扔到河里喂锦鲤。”
潘芷瑶支起身子时，发现腰间不知何时系了条月白云纹绦带。她望着陆景渊后颈结痂的抓痕——那是昨夜她疼极时留下的——突然伸手按住他捣药的手：“北斗钥匙的碎片在共鸣。”
药杵坠入铜钵发出清响。陆景渊转身时，她颈间青铜正泛着诡异的红芒，星图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上游走。远处山巅传来晨钟，惊起一群白颈鸦。
“陈无双的落霞山庄。”他掀开车帘，露出半张被朝阳镀金的侧脸，“听说他最近收留了十二名从南疆回来的弟子，此外，咱们如要对付那些人，势必要多揽异人结成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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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阶上的松针还沾着夜雨，潘芷瑶刚踏进山庄朱漆大门，就听见兵器相撞的铮鸣。两名身着靛蓝劲装的弟子正在照壁前对峙，剑锋所指处，墙头蹲着个嗑瓜子的圆脸少女。
“大师兄说该用九宫剑阵御敌！”
“放屁！二师姐的七星步法才是正统！”
争执声被突如其来的暗器打断。潘芷瑶偏头躲过擦着耳畔飞来的铁蒺藜，看见陆景渊的剑鞘正压住第三枚暗器。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她瞳孔泛起淡金色涟漪，灵医圣瞳瞬间看透那弟子经脉里流动的紫黑色毒雾。
“这位小兄弟。”她指尖银针折射着冷光，“你昨夜是不是偷喝了埋在东南角槐树下的竹叶青？”
全场哗然中，那弟子突然捂住喉咙栽倒在地。潘芷瑶俯身时嗅到酒气里混着曼陀罗的甜腥，圣瞳视野里，他胃囊里蠕动的蛊虫正吐出靛蓝色毒雾。
“落霞山庄的待客之道真特别。”陆景渊用剑尖挑起弟子腰间玉牌，上面赫然刻着陈家族徽，“陈掌门是要用蛊毒考验盟友，还是说……”他忽然将玉牌掷向飞檐，瓦片碎裂声里传来一声闷哼。
潘芷瑶抬头望见个魁梧身影从梁上跃下。陈无双玄铁护腕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他络腮胡间还沾着酒渍，腰间却挂着柄与壮硕身形极不相称的秀气匕首。
“潘姑娘可知，你刚才救的是我三徒弟的情郎？”他声如洪钟，目光却死死盯着陆景渊佩剑上的龙纹，“而这位公子，你剑穗上缠的可是先帝赐给影卫的冰蚕丝？”
檐角铜铃又响了三声。潘芷瑶余光瞥见西厢房窗棂后闪过一角黛色衣袂，那布料在圣瞳视野里泛着与昨夜刺客相同的冰裂纹光泽。
她故意将青铜钥匙碎片往掌心按了按，果然看见那衣角猛地缩回阴影里。
“陈掌门不如先看看这个。”她从荷包取出半片染血的锦囊，“昨夜有人用同样的料子包着蛊虫，想送我去见阎王。”说话间，钥匙碎片突然烫得惊人，星图纹路竟在她掌心烙出北斗形状的红痕。
陆景渊忽然靠近半步，龙涎香混着药香笼罩下来。他借着整理她披风的动作低语：“房梁上第七根椽子。”温热气息拂过耳垂时，潘芷瑶圣瞳瞥见那根椽子内部中空，隐约露出半截刻着墨玉铃铛图案的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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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时，陈无双终于将与潘芷瑶联盟的盟书拍在石桌上。潘芷瑶揉着发烫的太阳穴，听见后院传来弟子们熬药的响动。她没注意到，墙角那丛开得正艳的夕雾花突然无风自动，某片花瓣上慢慢浮现出人脸轮廓——正是孙千面最爱的把戏。
暮色将最后一缕霞光揉碎在琉璃瓦上时，潘芷瑶的指尖正点在青衣弟子颤动的喉结处。灵医圣瞳流转的金芒映得她瞳孔如同琥珀，周遭弟子举着的火把噼啪爆出火星，正巧遮住她太阳穴突突跳动的抽痛。
“三阴交带毒，檀中穴溃烂。”她银针裹着药粉刺入对方天池穴，细汗顺着鼻尖滴在染血的衣襟上，“这位小兄弟怕是三个月前就被人喂了相思子，每逢月圆便会产生攻击同门的冲动。”
人群突然响起惊呼。被诊治的弟子呕出黑血，血泊里竟有细如发丝的银虫在扭动。
陈无双猛地捏碎手中酒坛，琥珀色的酒液混着陶片渣滓溅在潘芷瑶裙角，陆景渊的剑鞘却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都他娘给老子跪下！”陈无双的吼声震得屋檐积雪簌簌而落，他铁钳般的手突然攥住潘芷瑶腕骨，“潘姑娘既能解这劳什子毒，可看得出是谁下的手？”
潘芷瑶正要开口，后颈突然漫过一阵刺骨寒意。陆景渊的龙涎香毫无征兆地笼罩过来，他看似随意地把玩着她腰间绦带，指尖却在她掌心快速划出“七步”二字。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七步之内有杀机。
“陈掌门不如先闻闻这个。”她将染毒的银针举到火光下，针尖赫然沾着夕雾花的蜜香，“此毒需用新鲜花蜜淬炼，而整个山庄……”话音未落，西北角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陆景渊的剑比声音更快。寒光闪过时，潘芷瑶看见个灰衣弟子捂着渗血的肩膀踉跄落地，那人袖口翻飞间露出半截刻着墨玉铃铛的竹筒——与房梁上藏的一模一样。
“孙千面！”陈无双的玄铁护腕重重砸在石桌上，“老子早该想到是你这魔教龟孙子！”他抄起秀气匕首就要扑上去，却被陆景渊用剑鞘拦住去路。
潘芷瑶的太阳穴突然针扎般刺痛，灵医圣瞳不受控制地扫过全场。在扭曲的金色视野里，她惊恐地发现至少有五个弟子经脉里流动着相同的靛蓝色毒雾——而真正的孙千面，此刻正混在人群里对着她笑。
“小心身后！”她转身时正撞进陆景渊的胸膛，他暗夜灵识激荡起的罡风掀飞三枚透骨钉。伪装成圆脸少女的杀手咯咯笑着撕开面皮，露出张布满刀疤的男人面孔。
“小神医好狠的心肠。”孙千面的声音忽男忽女，袖中甩出的锁链缠住潘芷瑶脚踝，“昨夜刚杀了我的小蜘蛛，今日又要坏我好事？”
陆景渊的剑锋擦着潘芷瑶耳畔掠过，削断的锁链碎片在她颈侧划出血痕。潘芷瑶顺势滚向药炉，抓起沸腾的汤药泼向追击的杀手。
蒸腾的热气里，她看见陈无双正被三名中毒弟子围攻，而真正的孙千面……正在西厢房窗边把玩她的青铜钥匙碎片！
“声东击西。”她咬牙催动圣瞳，眼前突然漫起血雾。钥匙碎片在孙千面掌心发出妖异的红光，北斗星图竟在半空投出虚幻的舆图——那分明是赵洛袍府邸的方位。
陆景渊的暗夜灵识在此刻攀至顶峰。他旋身揽住潘芷瑶的腰肢，剑锋在青石地砖上划出半圆，迸溅的火星点燃了早先洒落的毒粉。紫色烟雾腾空而起的刹那，潘芷瑶听见孙千面气急败坏的咒骂：“疯狗！你们这对疯狗！”
当陈无双的匕首终于架在最后一个叛徒颈间时，潘芷瑶正蜷在陆景渊怀里咳血。过度使用圣瞳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却仍能看清陆景渊染血的袖口里，藏着半块刻着“赵”字的玉珏——那分明是今晨才出现在他身上的物件。
“盟约我签。”陈无双将染血的盟书拍在潘芷瑶掌心，突然压低声音，“但姑娘最好查查身边人，赵家的东西可不会平白出现在……”
话未说完，陆景渊己抱着潘芷瑶跃上屋檐。
夜风卷起他束发的缎带，潘芷瑶望着渐远的落霞山庄，突然伸手探进他衣襟。温热的胸膛上，青铜钥匙碎片正与某样硬物紧紧相贴，发出近似呜咽的共鸣。
“现在要去的地方，”她将带血的盟书塞进他腰带，指尖故意划过那道陈旧的箭伤，“陆公子是不是早就备好舆图了？”
回答她的是骤然收紧的手臂，和掠过耳畔的轻笑。
夜色里，陆景渊的佩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惊起满林栖鸟。在他们即将消失的官道尽头，隐约可见半面绣着金丝洛神花的旗帜在夜风中招展——那图案，与潘芷瑶梦中出现的仇人家纹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