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檐角铜铃的余韵还未散尽，潘芷瑶就被玄铁锁链扣住手腕。
她望着陆景渊被十二影卫缠住的青色衣角，舌尖抵住齿间藏着的曼陀罗籽冷笑， 方才永乐侯玉佩与翡翠镯严丝合缝的刹那，三十名带刀侍卫己从暗格里涌出。
“谋害贵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狱卒王二将浸盐水的藤条甩得噼啪作响，牢房石墙上晃动着扭曲的阴影。
他故意踩住潘芷瑶散落在地的银针，“听说神医娘子这双手能起死回生？”
潘芷瑶倚着发霉的稻草轻笑，腕间镣铐随动作发出清越撞击声：“狱卒大哥咳中带腥，怕是肺痨入骨了吧？” 灵医圣瞳悄然运转，视线穿透对方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在第三根肋骨处窥见核桃大小的溃烂病灶。
王二暴怒的鞭影骤然凝滞。
“城西柳条巷第三户的姑娘...” 她故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狱卒藏在里衣的绣帕，那并蒂莲纹样分明与前世二叔外室所用相同，“怀着五个月身孕还日日浆洗十筐衣物，当真可怜。”
“你怎么知道！” 藤条当啷落地，王二青紫的嘴唇剧烈颤抖。
他扑到铁栏前又惊觉失态，抬脚碾碎墙角新结的蛛网，却踩中潘芷瑶早就洒在暗处的苍耳粉，踉跄着撞上背后 “明镜高悬” 的匾额。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晃动的回声，陆景渊贴着潮湿的岩壁蹙眉。
暗夜灵识捕捉到三丈外牢房里细碎的声响，少女略带沙哑的讥诮混着血腥气传来：“肺痨传人可是要沉塘的，更别说与罪臣家眷私通...”
“你要什么？” 王二从牙缝里挤出气音，袖中匕首抵住她脖颈。
潘芷瑶突然偏头咳出带金粉的血，这是方才在永乐侯府中吸入的碧鳞毒开始反噬。
她借着喘息将半枚玉扣塞进墙砖缝隙，那是从贵妃药渣里提取的证物：“明日送饭时，带三钱白头翁熬煮的药渣。”
暗处窥探的陆景渊瞳孔微缩。
他认出那玉扣正是三日前潜入太医院时遗失的暗器，少女染血的指尖正在地面勾画漕运路线图 —— 竟与他在御书房暗格所见密折分毫不差。
“妄想！” 王二揪住她发髻往铁栏上撞，却突然僵住。
潘芷瑶簪头的银蝴蝶正幽幽泛着蓝光，细看竟是上百根淬毒蜂针，此刻悉数对准他鼓动的太阳穴。
“或者我该告诉典狱长，你藏在恭桶夹层的二十两雪花银...” 她漫不经心地捻动指尖，一只红头蜈蚣从狱卒裤脚钻出，“沾染了青州特供的沉水香 —— 那可是贵妃宫里独有的熏香。”
陆景渊的指节在玄铁栅栏上叩出轻响。
他看着少女苍白着脸操纵毒虫，突然想起那夜她剖开中毒猎犬时，也是这般将沾血的银刀在月光下晃成残影：“畜生尚知反哺，人有时候倒不如狗。”
地牢甬道突然响起梆子声，王二仓皇退后时踢翻了桐油灯。
跳跃的火光里，潘芷瑶迅速用血在稻草上写出密信，抬眸恰好迎上转角处掠过的青色衣袂。
她将曼陀罗籽压在舌底轻笑，那疯子王爷果然跟来了。
“丑时三刻换岗。” 王二压低嗓子将破碗摔在她脚边，浑浊的菜汤在青砖上蜿蜒成奇异纹路，“药渣可以带，但你要先解了我妹妹的胎毒。”
潘芷瑶抚摸着腕间暗藏的银蚕丝，这是用陆景渊那支糖霜匕首熔炼的武器。
她望着狱卒消失在转角时踢散的稻草堆，那里藏着半片烧焦的洒金笺 ，正是权贵府中飞出的账册残页。
暗处的陆景渊捻碎掌心血痂，方才潘芷瑶背在身后的手语分明是漕帮暗号。
他望着少女用毒血在墙面勾画的路线图与宫中水道重合，突然意识到那碧鳞毒烟竟在青砖上蚀刻出半幅边关布防图。
子时的更漏声混着狱卒鼾声传来时，潘芷瑶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腐草堆里。
过度使用灵医圣瞳让她眼前泛起黑雾，却清晰地听见牢房外三轻两重的脚步声 ， 那是王二与背后之人接头的暗号。
她将藏着密信的蜡丸塞进砖缝，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物件。
借着气窗透进的月光，半枚刻着蛟龙纹的玄铁令牌正卡在缝隙里，背面 “渊” 字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潮湿的霉味裹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时，潘芷瑶正用银簪挑开砖缝里的蜈蚣卵。
昨夜王二踢翻的桐油在墙角烧出焦黑痕迹，此刻正有青蝇围着那团污渍打转， 她盯着蝇群忽聚忽散的轨迹，忽然将染血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日前被泼在青砖上的菜汤正在发酵，浮沫里隐约透出白头翁的药渣残渍。
“哐当！”
生锈的铁门被踹出巨响，王二拎着空木桶故意从她脚面碾过。
腐臭的洗米水溅在稻草堆上，惊起十几只通体赤红的毒蝎，那些昨夜还听她驱使的小东西此刻竟发狂般朝她扑来。
潘芷瑶迅速将银蚕丝缠在指间，细如发丝的寒光扫过之处，毒蝎纷纷断成两截。
她望着残肢里渗出的靛蓝色汁液，舌尖抵住齿间新藏的断肠草， 有人在蝎子饵料里掺了幻心散。
“典狱司今日加餐。” 王二把啃剩的鸡骨扔进她怀里，油腥味里混着熟悉的沉水香，“听说神医能七天不食？” 他故意抬高木桶，让最后一滴水顺着桶壁滑落，在青砖上晕开铜钱大小的水痕。
暗处的陆景渊突然按住心口。
暗夜灵识捕捉到少女陡然紊乱的脉搏，那些细碎的颤动像极了那年雪夜，他隔着屏风听见母妃毒发时的喘息。
潘芷瑶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抹去冷汗，发间银蝴蝶触须轻颤，将王二后颈新添的抓痕看得分明 —— 三道平行血印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正是她前日种在那外室脉象里的鸠羽毒。
“狱卒大哥夜里抓痒时，可曾摸到肋下肿块？” 她突然轻笑出声，灵医圣瞳在虚空中划出淡金弧光。
过度透支的异能让她眼前漫起血雾，却清晰映出王二肝脏上蔓延的黑色脉络，“昨日子时如厕，见到血块了吧？”
王二握刀的手猛地抽搐，刀背磕在铁栏上震落簌簌墙灰。
他想起今晨在铜盆里漾开的血花，喉头滚动着要说什么，却见少女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细针。
“你！” 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烧红的炭盆。
火星飞溅中，潘芷瑶染血的裙裾拂过地面，那些凝固的血针正诡异地悬浮在她周身，针尖齐刷刷对准他脐下三寸的要穴。
地牢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陆景渊指尖夹着的铜钱镖己嵌入石壁三寸。
他望着少女摇摇欲坠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支糖霜匕首熔炼时迸出的蓝色火焰， 和此刻她瞳孔深处的幽光如出一辙。
“白头翁药渣三钱，辰时三刻放在东南角第七块砖下。” 潘芷瑶将最后半片蜈蚣卵压入舌底，咸腥的黏液暂时压住喉头翻涌的血气。
她故意让嗓音浸着笑，余光却瞥见王二靴底沾着的金箔碎片 ， 那是御用笺特有的装饰。
王二青灰的脸上肌肉抽动，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疮疤：“先解了这毒，不然...” 他话音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少女腕间银蚕丝突然绷首，末端竟缠着半块烧焦的令牌 ， 正是昨夜神秘人塞进砖缝的玄铁令。
潘芷瑶指尖抚过令牌上 “渊” 字刻痕，突然将带血的银丝甩向气窗。
晨光穿过蛛网的刹那，细如毫毛的银丝在石壁上投出放大数倍的影子，那蜿蜒的血迹竟与令牌纹路拼合成完整的蛟龙图腾。
“或者我们聊聊，你寅时二刻在刑房暗格取走的青玉瓷瓶？” 她望着王二瞬间惨白的脸色，忽然吹响含在唇间的草叶。
尖锐的哨音惊起梁上蝙蝠，黑压压的翼影掠过时，陆景渊分明看到那些畜生爪间都缠着银丝。
王二的匕首当啷落地。
他哆嗦着从裤脚摸出油纸包，尚未开封的药粉簌簌洒落。
潘芷瑶却看也不看那毒药，染血的指尖轻轻点在地面。
砖缝里突然钻出十几只通体雪白的蚁王，细足上绑着的金箔在晨曦中拼出半幅地图 ， 正是她用血绘制后拆分的漕运路线。
“我要新鲜的露水。” 她突然抬高声音，银蚕丝在说话间己缠住王二脚踝，“每日卯时用竹筒装来，记得...” 剧烈的咳嗽打断话语，她顺势将咳出的血沫抹在砖面，暗红痕迹正悄悄渗入地图缺失的西南角。
陆景渊的瞳孔突然收缩。
暗夜灵识捕捉到极其细微的水流声， 少女抹在墙面的血正沿着砖缝渗向地底，与他昨夜发现的暗河产生奇异共鸣。
那些血珠坠落的节奏，分明是西疆部落求援的密码。
王二离开时的脚步声带着仓皇的拖沓，却在转角处突然变得轻快。
潘芷瑶数着他刻意调整的步频，伸手接住从气窗飘进的柳絮 ， 本该雪白的飞絮里混着半片金箔，边缘还沾着贵妃小厨房特制的桂花脂粉。
她将银蚕丝浸在咳出的毒血里，暗红的线条在青砖上延伸，渐渐显露出半枚残缺的凤印 —— 那本该出现在皇后懿旨上的纹章。
地牢突然剧烈震颤，潘芷瑶扶墙的手按到某处凸起。
腐坏的墙皮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深嵌的玄铁环，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陆景渊那夜抵在她颈间的剑锋。
而此刻，那铁环内侧新鲜的刮痕里，正卡着半粒带血的曼陀罗籽。
“哗啦 ——”
突如其来的水声让她警觉抬头，只见王二去而复返，将整桶冰水泼在她刚绘好的血图上。
混着盐粒的水流冲散金箔，却让那些曼陀罗籽突然膨胀爆开，紫色毒雾瞬间弥漫整个牢房。
“你要的露水！” 王二怪笑着掷出竹筒，转身时后颈的毒疮突然迸裂。
黑血溅在墙面那幅被毁的地图上，竟意外显露出隐藏的矿脉纹路 ， 是陆景渊苦寻三年的金砂分布图。
潘芷瑶在毒雾中屏息捏碎竹筒，看着清水里浮动的柳叶倏然变色， 本该翠绿的叶片边缘泛着孔雀蓝，正是接触过西域蛊毒的特征。
她蘸着水渍在掌心写字，忽然发现指腹沾着的墙灰里，掺着极细的鎏金砂。
暗处的陆景渊终于松开扣着机关的手，掌心的玉扳指己裂开蛛网纹。
他望着少女将毒雾凝成银针收进发簪，突然发现她耳后浮现出淡青血管， 那分明是碧鳞毒侵入心脉的征兆。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野猫嘶叫传来时，潘芷瑶正用银簪挑开脚镣的暗扣。
过度使用圣瞳让她眼前蒙着血色薄纱，却清晰看见王二晌午送来的馒头里，夹着的纸条边缘印着半枚火漆印， 那上面残缺的麒麟纹，与她前世在二叔密室见过的密函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