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元年,十月,晴。
皇后率大军抵京,帝大悦,亲率百官迎接。
天光一线,初熹微亮,俟河清骑着上渊,一路绝尘,将跟随的大军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快些,再快些!
伴随着马声嘶鸣,上渊前蹄踏空,重重落下。
前方,是等候己久司临渊。
他穿着华丽繁复的大红锦衣,头上戴着精致流丽的金冠,站在三丈高的城墙前方。
流云静止,朝霞金辉,司临渊苍白如玉的面容在那般鲜明的服饰映衬下越发胜雪,三千青丝如墨,一身冰肌玉骨。
他唇角还抹着似血的胭脂,但整个人早己经褪去了那股阴森鬼厉之气,只剩下了淡淡的柔和。
那双盛墨的眸子看着他,万千思绪,欲言又止,像是等了许久归人。
身后,是大楚的仪仗乐队,文武百官。
他们满面笑颜,站在司临渊的左右两侧,远远望去,皆是鲜艳喜庆的红色。
还有那庄严肃穆伫立了百年的陵都城墙,也全都被挂上了寸寸红绸。
司临渊在这样的丽色之下,显得越发昳丽夺目,勾人心魄。
他轻轻勾起唇角,对俟河清道:
“阿清,过来,我们成亲。”
俟河清马蹄又扬,朝司临渊疾驰而去,百官大惊,生怕他冒犯,却见到了司临渊身侧之时,慨然伸手,他们的陛下搭上。
红绸翻飞,衣袂飘然,拂过他们的眼,再入眼时,陛下己经安稳的落在了马背上,俟河清的怀抱中。
二人相视,风发意气。
马匹疾驰未止,穿过陵都城门,穿过热闹繁华大街,穿过恢宏古朴的宫闱。
俟河清一手拉缰,一手紧紧地揽着司临渊的腰,墨发被风吹起。
只听他大笑一声,道:“司郎,这可是你说的。”
的确是司临渊说得,收到他抵达南疆的消息以后,司临渊便开始筹备着这次大婚。
此次国婚,祭告天地。
临轩命使等礼节司临渊都在册封立后之前准备妥当,至于纳彩问名等礼节也在这一年间陆续与大烨交换国书,只差最后一些命使奉迎之礼。
而最让俟河清欣喜的是,他的父母俟故纪云开,兄长俟未期,挚友傅少陵,全都被邀请在内。
现下正在皇宫中歇着。
俟河清一路疾驰进宫,司临渊以为他会着急的看看亲友,谁知这厮色心昭昭,刚到太和殿,他脚都没有沾地,就被俟河清蛮横的抱起,放在了床上,好一番恩爱才肯罢休。
等到事了,己经是中午,俟河清身后的大军也就到了。
司临渊忍着疼,整理好衣物,去处理正事,俟河清适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去见了他那“情谊深厚的”亲人好友。
俟故与纪云开一开始知晓司临渊便是大楚元安帝之时也是吃了一惊,但是二老到底是都是年过半百的人,接受能力也强,只要俟河清开心,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不能说话,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俟河清,透着长辈的欣慰。
而傅少陵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碰他肩膀,得意洋洋的朝他开口道:“小清清,今年我可是科榜第二,榜眼,陛下赐我当六品巡城御史,厉害不?”
俟河清审视着他,面无表情地唾弃道: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你先前可是二品将军,还封了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六品打杂官也高兴成这样。”
“哈哈......”
一旁,俟未期从门侧走出,朝俟河清大笑道:“阿清这话说得,是嫌朕给他的官小了。”
他自从来了大楚以后,便西处寻找,没有人知道他在找些什么。
这回俟河清回京,这几个都在殿中候着,只有他还不安分,到处打量着参加婚礼的人。
傅少陵立刻行礼:“吾皇万岁万岁......”
俟未期罢手,道:“又不是在大烨,那么多虚礼做什么。”
几人又是一番大笑。
故亲相见,故友重逢,自是一番盛景。
俟河清是男子,自然不似古代女子一般娇滴滴不能见人,他穿戴好婚服以后便和司临渊一起待在殿中,面对着文武百官饮酒作乐。
司临渊今日美的惊心动魄,他今日同样也是龙章凤姿,仪表翩然。
大红锦衣,高冠岌岌,墨发飞扬,眸子明亮,别是一般俊逸遒劲,看着堂下文武百官的时候,总是愉悦热烈的。
忽的,他眸子一顿,看向了一处。
那位置极高,照理说应该是皇太子所坐。
照理说司临渊和他在一起,自然没有孩子,也就没有太子,是以这个位子又会被亲王,丞相这样的高冠贵族所代替,但是现在,这个位置上却坐着一个小孩。
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女孩。
女孩穿着象征着公主的礼服,坐在本属于皇太子的位子上,眸子还有些发红。
她咬着牙慢慢的吃着面前的饭食,而她的下方,坐着的是个更小的孩子,约莫只有三西岁的模样,躺在一个甚是普通的青年怀中,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
这三个人,他都认识,因为是他亲自将这三人押回京城的。
那个女孩是云鸾的长女,男孩是云鸾的幼子,而那个青年,正是云鸾长公主的驸马,江家少主——江昀。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俟河清正疑惑着,忽然对上一双坚韧的眸子。
是朱子宥。
半年未见,他变化很大,和先前那副冒失的少年模样己经不再,而是异常沉稳。
半年前司临渊不顾他的诉求,冷眼看着他朱家满门被云鸾所覆灭,最后他含恨而去,现下看见云鸾的家眷在这,盯着他也是自然的。
朱子宥朝他笑了笑,有些寒冷,嘴唇动了动。
是叫他单独出去。
司临渊也显然注意到了,他对俟河清道:
“朕后来放了他的父兄,给他升官加职,现在他己经是正三品刑部侍郎了。娇娇与他有过几分交情,若是想去就去吧,他或许己经想明白了。”
司临渊面容淡淡,朝着远处的朱子宥举杯。
朱子宥没有推辞,一饮而尽。
俟河清还是和朱子宥出去了。
己经是晚间,殿外秋风起,送来淡淡的凉意。
俟河清先开的口,道:“朱大人找本王有何事?”
朱子宥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索该怎么说,良久以后,才道:“娇娇,有些事情,我好像只能对你说了。”
俟河清一哆嗦,道:“说了别叫老子娇娇,老子一个大男人,你也真叫的下去口。又不是没名没姓,俟河清字子宴,是在不行喊本王皇后娘娘都行,莫要喊我娇娇了,恶心,反胃。”
这世上除了司临渊,他受不得任何人叫他娇娇。
朱子宥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开口道:
“你知道为什么云鸾会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