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宫的事情到底同安陵容没什么干系,叮嘱送了贺仪就算全了礼数了。
安陵容知道自己这边今日也要收一波贺仪,虽说懂礼数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叨扰,但也难免有那不晓事的会来。
因着对外是惊了胎的理由需要卧床,洗漱后安陵容便又转回到床上,至少做个样子出来。
如今春风正好,安陵容斜倚引枕,执卷闲读,一身家常素色绡衣,倒也清雅。
首到听闻寿康宫竹息姑姑来了,不由微诧。
原以为补偿仅会来自皇上那头,不过转念一想,到底是新入宫这批宫嫔第一个怀孕的,太后那边重视些倒也正常。
竹息步履轻缓踏入内室,身后跟着一溜儿小太监,各个手托礼盒托盘,想来这就是太后送来的赏赐了。
安陵容作势要起身相迎,被竹息快走几步轻轻虚按:
“瑾贵人快躺好!太后娘娘特意叮嘱,万不能劳动您分毫!”
她眉眼含笑,温言将昨夜之事抚慰一番,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扁长方形的沉香木雕花盒来。
“也是奴婢年纪大了,太后娘娘让找个物件儿都寻了半天这才寻到,倒是耽搁了来看瑾贵人的时间。”
这是怕安陵容因着她落后一步才来景阳宫心中生怨呢!
安陵容倒是并不在意这个,毕竟原她也没打算从太后那里得些什么,如今皇帝恰巧不在宫中,若皇帝在,想来自己能从皇帝那里得到不少补偿。
竹息轻轻启开盒子给安陵容看, 盒内红绸为衬, 静静卧着一支赤金嵌碧玺的莲心簪。
“这是太后娘娘当年初封嫔时,万岁爷赏的体己。”
竹息声音轻柔, 托起簪子送到安陵容眼前, 莲瓣精巧,碧玺清透, 历经岁月更显温润。
“娘娘说,得知您有喜,心头欢喜,特送来让您也沾沾这绵长的福泽喜气。”
话语微顿, 她敛了笑意正色道: “娘娘还忧心您的胎息……亲口谕示:万事以龙裔安稳为重!务必静养全神,皇嗣万不能有闪失!”
安陵容指尖抚过那清凉金簪, 心中感念,脸上漾起温婉浅笑: “太后慈爱,嫔妾铭感五内。 定不负娘娘期许,珍重自身,护持龙胎。”
随即唤花朝: “去取前几日我配着蜜合香做的那副福寿抹额来。”
她亲手捧过那用丁香色软缎细细缝制的抹额, 刺绣上乘,配色雅致洁净:
“夏日将至, 这蜜合香是安神的,福寿纹样也轻巧不惹眼, 正宜太后清修之用。 劳烦姑姑替我转呈, 只盼能替娘娘稍解烦热, 便是嫔妾的孝心了。”
送走竹息,各宫贺礼便如流水般涌至景阳宫门前。
华妃遣了位二等宫女捧着织金锦盒, 皇后则遣了位管事公公送来一对嵌珠玉如意, 其余嫔妃亦各有珠玉绸缎药材。
都带话贵人需“静卧安胎”,不敢相扰,只命心腹宫人恭敬呈上。
赵静远在前厅周旋应付,收礼唱报,打赏传话, 一番忙碌才送走众人。
花朝早指挥着小太监们, 按着礼单将东西分箱录入册, 抬入侧殿库房暂存。
“东西暂且归库,入账锁好便是,不必急着查验。”
安陵容倚在窗边软榻上,看着院中紫薇花树新抽的嫩芽, 淡淡道。
现下她“胎息不固”,哪有精神亲自去看那些锦盒玉器?横竖不过是场面东西。
“那这个呢?主子要不要戴几日沾沾喜气?”安陵容转头看看花朝手中捧着的莲心簪,摇了摇头。
“珍重收起来就是。”太后送来的簪子她还真不敢随便戴,谁知道代表了些什么含义?有什么过往?沈眉庄被当众拔簪披发的惨痛教训己经够了,不需再加她安陵容一个。
而且竹息的暗示己经明显,这也是在传达太后不会阻拦皇帝给自己封嫔的信息,这才是昨夜之事,太后一方给出的真正补偿,自己小门小户的,只懂得这表面意思就够了。
午膳时分,钟粹宫派了小太监来同小德子打探消息,道是穆嫔两位想来探望瑾小主,但又怕打扰了小主养胎。
安陵容得了消息,这才想起,自己放出去的消息太过严重,想来这二人也是拿捏不定的,这才打发了小太监来问。
挥手叫小德子去隔壁请了两位姐姐一起用膳,还不客气的叫她们把自己的份例拿来,不然安陵容这里准备的清粥小菜可招待不好两位姐姐。
穆嫔与和贵人手挽着手入了景阳宫。
“瑾妹妹!” 穆嫔人未至声先闻, 带着一股清新的松针香风步进内室。
拉着安陵容的手就自顾自坐下,并不准她折腾行礼。
她小心的看了看安陵容的脸色,见仍有些发白,倒是精神还好,双眼明亮清明,并不见虚弱哀伤之色。
心中放下了一半,昨夜听到的只是怀孕了,胎息不太稳当,虽有担心,但她们二人知道些安陵容会医术的事情,相信她能照顾好自己。
谁曾想到,今日传遍满宫的消息却是景阳宫瑾贵人昨夜受了大惊吓,牵动了其本身的心疾,如今需得卧床养胎,不然恐是龙裔不保的消息。
两人在钟粹宫转来转去,仍是不敢贸然来打搅陵容养病,这才打发了小太监来悄悄问上一嘴。
如今见到人了,这才放心了,但她也不会多嘴去问怎么宫外流言传的那般严重的话。
今上子嗣单薄,谁知道背后有什么隐情,如陵容这般想方设法小心保全自己及胎儿的才是聪明人。
她接过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盒, 笑吟吟道: “可算能来瞧你了!怕你胃口弱, 特意让小厨房做了几样的清爽小菜!”
和贵人亦含笑从食盒中拿出一个小巧食罐,笑着同安陵容炫耀: “这是我早起炖的银耳莲子羹,清甜温润,妹妹试试看可顺口?”
三人围坐在临窗设的小桌旁,细粥小菜摆开。 三人都不是拘谨的性子,自混熟了后更是随意许多,慢条斯理的吃了饭,抽空也能说几句话。
昨夜的事情钟粹宫自然有渠道知道消息,但也还是边吃饭边听着花朝这个亲历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
她口齿伶俐, 说到丽嫔被鬼影吓得尖叫时, 还忍不住比划了下那一身血衣的骇人模样; 讲到余莺儿抡起荷包猛砸“厉鬼”, 更是眉飞色舞!
穆嫔听得杏眼圆睁, 银箸悬在半空忘了落下! 和贵人则攥紧了手中绢帕, 听到紧张处, 连呼吸都屏住了!
“天爷!” 穆嫔待花朝说完, 才长吁一口气, 拍着胸口道: “亏得那余答应虎胆! 也怪不得平素瑾妹妹对她百般照顾,倒是个难得实心眼儿的!”
和贵人心有余悸地点头, 又关切看向安陵容: “妹妹当时就在近旁, 定也吓得不轻… 万幸佛祖保佑, 龙胎无碍!”
安陵容浅啜一口清茶, 唇角微弯: “是有些骇人, 好在… 都过去了。”
“哼!就是觑着皇上不在宫中,什么妖魔鬼怪的都出来作怪了,也不知那个被抓做的小太监招了没有,等拿到证据,看那些坏心思的要怎么倒霉。”
听见和贵人的话,安陵容在心中摇了摇头,昨日一夜,今日己经过午,以她对慎刑司的了解,若是能撬开的嘴,早就该撬开了,拖到如今……
并不是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