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梓宫(帝子棺椁规格)停放在素幡如雪的灵堂中央。巨大的“奠”字衬得满殿惨白。浓郁的檀香气味也无法遮盖隐约透出的、由内而发的、代表生命终结的沉闷异味。朱标经过水泡又经处理敛容的遗容覆着一层昂贵的金丝面帛,隐在棺内浓重的阴影里,面容模糊不清。
沈棠一身素服,在宫女搀扶下颤巍巍走至棺椁旁。冰冷坚硬的楠木棺椁仿佛能吸走人最后一丝热气。她枯瘦的手缓缓抚上棺壁,指尖传来那冰冷刻骨的绝望触感。就在她手指触碰棺木内壁隐蔽接缝处的刹那——髻上那只赤金簪凤尾处镶嵌的米粒大青金石微不可查地轻“咔哒”一响!这是她设计好的信号。
悲怆的哭灵声中,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绷断了弦的强弓,猛地从跪地的众臣中扑出!
“殿下——!”太子近身侍读、年轻的翰林编修杨溥发出泣血般的悲嚎!“臣……不能随侍左右,是臣万死之罪!今日——便随殿下共赴幽冥吧!”
话音未落,他己用尽全身力气,低着头,如同赴死的野牛,决绝无比地撞向朱标棺椁前方那厚重如铁的楠木棺角!
人群惊呆!朱元璋瞳孔骤缩!侍卫飞身来扑!
就在杨溥额角即将撞碎骨肉的刹那——一双枯瘦却爆发力惊人的手(沈棠)猛地从侧面死命抓住杨溥后腰的襕衫玉带!将他整个人向后猛地一拽!力道之大,玉带瞬间崩裂!沈棠借着这股冲力前扑!染着血迹(灵前自伤掩饰)的手指划过杨溥溅满泪水的面颊,在他倒地前的瞬间,猛地蘸取地上一滴尚未凝固的冷酒!
杨溥倒伏于地,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和冲撞未果的冲击而剧烈颤抖,脸颊被迫压在冰冷的地砖上。众臣哗然!
就在这片混乱中——沈棠跪俯在杨溥身侧,仿佛在悲泣劝慰。蘸着酒液和杨溥自己泪痕血渍的手指,却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杨溥手臂遮挡的阴影下,以极快的速度划下六个冰冷酒字:“收樉儿,待时动”。
(樉:建文帝朱允炆幼时乳名)
动作完成瞬间,侍卫己扑到!强行架起的杨溥。
众目睽睽之下,杨溥涕泪混杂着额角被沈棠扯破的细伤渗出的鲜血,糊满了脸,狼狈不堪。朱元璋眼含痛怒,冷冷挥手:“押下去!好生看管!”
无人看到,被踉跄拖行中,杨溥的左手死死按在左侧袖中暗袋上。
那里——隔着两层布帛,是一枚在灵堂烛火下如同鬼眼的、带着扭曲狼徽的冰冷铜片——正是沈棠在搀扶他起身的瞬间,精准塞入的。
沈棠在宫女搀扶下站首身体,望向被拖走的杨溥背影,又垂眸扫了一眼地砖上迅速蒸发的酒痕,眼神空洞疲惫。
(沈棠意识在冷笑):种子……埋下了。这枚棋子,会是未来搅动靖难浑水的一根钢针……
(马皇后最后一点意识在叹息):允炆……奶奶能做的……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