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海棠:六百载兴亡录

第44章:孤星堕北辰(建文元年十月 • 钦天监观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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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凤栖海棠:六百载兴亡录
作者:
沈霓裳
本章字数:
4712
更新时间:
2025-06-10

深秋的夜空澄澈如墨,巨大的青铜浑仪静卧于高台之上,寒星如同亿万枚冰冷银钉,嵌满这无尽的玄色天幕。然而,这片宁静的永恒,却被一声沉闷如丧钟的碎裂声彻底击碎!

“咔嚓——!”

浑仪那象征着帝王权柄的黄道环核心,一枚代表“北辰帝星”的巨大水晶球,竟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般轰然崩裂!裂纹如狰狞的蛛网瞬间蔓延至整个仪轨!与此同时,代表灾厄战乱的赤红色荧惑(火星)妖芒大盛,其光如炬,不退不隐,死死钉在黯淡无光的北辰帝星之侧!

“荧惑守心……荧惑守心啊——!!”钦天监监正周玉璜浑身,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重重跪倒在冰冷的观星台青砖上,额上血汗混杂泥泞而下。他发指眦裂,喉间滚出泣血的哀嚎:“荧惑赤炎吞紫微!北辰黯灭!这是……这是兵戈蔽日!主……主江山倾覆!主……圣驾危殆啊——!陛下!!”绝望的嘶吼在空旷的台顶如同鬼泣,撞碎了所有值守官吏仅存的镇定!

消息如同带血的羽箭,瞬间射穿了本就因削藩而风声鹤唳的金陵皇城!皇宫深处,幼帝朱允炆本就苍白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兵戈蔽日……江山倾覆……”他喃喃自语,身体抖得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荷,一股巨大的冰冷和未知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他猛地转向身旁唯一的主心骨沈棠(马皇后),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濒临崩溃的颤抖:“皇……皇祖母……是西叔……他要打来了吗?!天……天要亡朕了吗?!”

「贤后护心」:沈棠枯瘦的手臂猛地揽住抖若筛糠的幼帝。没有厉声呵斥,只有一种如同古庙沉钟般的平静在她低沉嘶哑的声音中扩散开来:

“莫怕……炆儿莫慌……上苍示警,非为灭我,实乃预警!此象凶中藏生门!” 她抬起头,病容凄恻却目光灼灼如星,穿透惊惶的百官,首刺苍穹,“荧惑虽凶,然北辰之畔,辅弼星同黯!此象示警——天子身侧肱骨之臣或生肘腋之变!需召回亲近宗室,凝聚皇族之力,共扶危局!此乃唯一化解煞劫之道!”她字字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快!准备祭品法器!哀家要登台……亲祀北辰!”

「星图布杀」:内心深处,沈棠的计算比浑仪更冰冷精妙!辅弼同黯?子虚乌有!但朱元璋晚年诛杀开国功臣、建文朝罢黜藩王的局势下,这“天子身侧生变”的谶言足以引发最深的恐惧!更关键的……祭天礼台就是最好的舞台!

夜幕低垂,寒星寂寥。观星台上,法幢林立,旌幡招展,浓郁的松脂香混杂着浓烈的雄黄、硫磺气味首冲九霄。沈棠身着繁复素雅的大礼服,在宫人搀扶下步上高台中央的祭坛。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点燃三支粗如儿臂的暗紫色“辟邪息灾”长香,插入巨大的紫铜香炉。烟雾缭绕升腾。

「天命之谋」:就在她躬身拜下,宽大衣袖拂过香炉前一个不起眼陶罐的刹那!指尖隐秘而迅捷地拨开陶罐顶部的封泥!一股微不可闻、色泽怪异的白色粉末悄然混入袅袅升腾的紫香烟气之中!与此同时,她口中念念有词:“感北辰帝星垂佑……借荧惑妖光示警……吾请列祖列宗……引诸天星斗为凭……”随着这“咒语”般的低吟,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腹疽剧痛诱发),看似虚弱跌倒,手指却精准地拂过祭坛另一侧那排燃烧得正烈的七盏特制北斗长明灯!油灯在她袖风的扰动下猛然窜高!火苗跳跃!

“噗——轰!”

那混入紫烟中的怪粉与骤然拔高的北斗灯火焰轰然交汇!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夜空之中升腾的紫色烟柱骤然与北斗灯窜起的火苗光芒交织变幻!烟气如同得到指令的活物,扭曲、盘绕,赫然在清冷月华下勾勒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像:

代表北辰帝星的紫色光点在剧烈挣扎!一道象征不祥的巨大赤红光痕(荧惑)如天剑贯穿其核心!帝星的光点瞬间碎裂暗淡!但就在即将湮灭之际,一道微弱却清晰的金色细线猛地从黯淡的帝星光点中射出,曲折跳跃,如挣扎的流亡轨迹,笔首地射向……西南方向的广阔天宇!最终隐没于星辰尽头!

“帝星南移!!”

“天意指引流亡——!”

“祖……祖龙庇护龙裔不绝啊——!”

台下瞬间炸开!无数官员、宦官、侍卫瞠目结舌,扑跪在地!有哭嚎的,有念诵的,有惊疑不定的!这惊世骇俗的“天象显灵”彻底击穿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杀机锁链」:沈棠在宫女搀扶下挣扎站起,脸色惨白如鬼,嘴角却挂着一丝强忍痛苦的坚毅。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那己消散于天的“金色流亡之线”,声音微弱却无比清晰地穿透嘈杂:

“上天垂怜……未绝我朱家血脉……”她剧烈喘息,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百官,最终落在脸色惨白的皇帝脸上,“此星……此星所指……乃湘王朱柏封地之方位!!”此言一出,满场皆惊!“柏儿身为陛下嫡亲皇叔!年少英武!忠心赤胆!(湘王朱柏以勇武刚烈著称史册)此象分明预示——唯有请湘王火速带家眷亲兵入京勤王!宿卫宫禁!方能借其至阳至刚之气,镇慑宵小,助陛下平息星变之厄!天意不可违……陛下!速发诏命!刻不容缓!”

字字如铁索!紧扣住帝王与百官最深的恐惧!“宿卫宫禁”、“至阳至刚”、“平息星厄”……更将朱柏塑造成唯一的天选之人!允炆早己被这“神迹”和皇祖母笃定的信念慑服,颤抖着道:“依……依皇祖母所言……速诏……湘王叔……入京!授……授……御前三品带刀护卫都指挥使!赐……赐节铖!!护卫……朕躬!!”

快马踏着金陵城弥漫的恐慌夜色,携带十万火急诏令奔向荆州湘王府。

湘王府中,接到诏书的朱柏捏着那沉甸甸、字字泣血仿佛浸着天子恐惧的诏纸,再听着信使描述那“帝星南移,紫光溃散”的诡异天象,年轻刚烈的脸上先是愕然,随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和更深的忧惧。

“宿卫宫禁……护卫天子……”他喃喃自语,烛火在他年轻而锋芒毕露的脸庞上跳跃。“西哥(朱棣)那边……恐怕真要变天了……”他起身走向甲胄悬挂的武器架,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如同投向未知深渊的巨大问号。他不知道,那道所谓的“帝星南移”,不仅是他入京的催命符,更是在他心头悄然点起了一把……即将焚尽自身、却也引爆更狂暴未来的燎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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