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渡2》杀青那天,苏婉容在片场收到个匿名快递——是个雕着桃花纹的檀木盒,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张照片。
第一张是她穿戏服在冰窖试妆的侧影,第二张是林砚秋给她别绢花时垂落的睫毛,第三张是水下桃花映在两人交握手背的影子……最后一张背面写着:“三十七场戏,每一场都比上一场更像真的。”
苏婉容捏着照片笑出了声。她知道是谁寄的——林砚秋总说“剧组不许谈恋爱”,却在她收工后悄悄蹲在保姆车外等,手机里存着她所有角度的路透;说“别总吃盒饭”,却在她喊饿时变魔术似的掏出保温桶,里面是他妈妈炖的红枣银耳羹。
“阿颖!”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砚秋穿着戏服跑过来,发梢还沾着冰窖的水珠(说是刚补拍了个空镜),手里举着个冰淇淋:“庆功宴前先垫垫,导演说要灌你三杯红酒。”
苏婉容接过冰淇淋,咬了一口:“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你每次紧张就啃指甲。”林砚秋低头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翡翠镯,“而且……”他喉结动了动,“我能听见你心跳。”
苏婉容的脸腾地红了。三个月前在冰窖,他说“心跳频率分毫不差”时,她还当是情话;可后来每次拥抱,她都能清晰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和自己的重叠成同一节奏。
杀青宴设在长白山脚下的温泉酒店。林砚秋被投资方灌得脸红,却还攥着苏婉容的手不肯放,嘴里含糊不清地重复:“阿颖只能喝果汁。”
散场时己是深夜,山风裹着松涛声吹过来。苏婉容扶着他往酒店走,他突然停住脚步,把她抵在老松树上。
“阿颖,”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我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
“梦见我们老了。”他低头吻她的鼻尖,“你坐在摇椅上打毛衣,我窝在沙发上看你拍的老电影。电视里放冰下桃花那场戏,你突然说:‘砚秋,那时候你手真凉。’我就把你手揣进兜里,跟你说:‘现在不凉了,我给你捂了一辈子。’”
苏婉容的眼睛湿了。她踮脚吻他:“那我也要做这样的梦——梦见我们在江南的老房子里,院子里种满桃花,你蹲在台阶上给我系鞋带,我嫌你慢,你就说:‘阿颖,你鞋带系成蝴蝶结才好看。’”
林砚秋真的蹲下来,替她把运动鞋的鞋带解开重系。路灯下,他的发顶翘着一撮呆毛(是刚才被投资方拍头弄乱的),手指却笨拙得可爱:“这样?像不像戏里德妃给我系的同心结?”
苏婉容噗嗤笑出声,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像,像极了。”
七月中旬,两人回林砚秋的老家——江南水乡的周庄镇。
林妈妈早就在院门口等着,手里端着刚蒸的桂花糕:“阿颖快来,灶上煨了藕粉圆子!”她拉着苏婉容的手首打量,“这丫头长得真俊,怪不得我家小秋总念叨。”
林砚秋红着脸躲到厨房:“妈,你再夸她我就要躲进冰窖了!”
“去去去,冰窖早没冰了。”林妈妈笑着追过去,“上个月你俩寄的冰下桃花照片,我都洗出来贴在堂屋了,你奶奶看了首抹眼泪,说像极了她年轻时看的戏文。”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苏婉容坐在八仙桌旁喝圆子羹,看林砚秋蹲在院子里逗老黄狗。他的白衬衫沾了草屑,却笑得像个孩子:“阿福,以后这就是你新家,阿颖会给你买好多肉干。”
老黄狗摇着尾巴蹭他的手,院角的桃树突然落了几片花瓣,飘进他的衣领。苏婉婉伸手替他拈掉,他却抓住她的手腕,把花瓣按在自己心口:“阿颖你看,桃花落在心跳的位置了。”
七月的最后一天,两人在苏州买了套带小院的老房子。
中介阿姨唾沫横飞地介绍:“这院子民国时的主人是绣娘,院墙上还留着当年的砖雕牡丹!客厅的大梁没动过,能改造成你们喜欢的风格……”
苏婉容站在院中央,阳光穿过葡萄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她转头看林砚秋,他正仰头看屋檐下的燕窝,嘴角翘得老高:“这里好,有烟火气。”
“那我们要种桃树吗?”她问,“就在院角,春天开花的时候,坐在台阶上喝茶。”
“种十棵。”林砚秋蹲下来数砖缝,“一棵给德妃看,一棵给我们三世,剩下的……”他牵起她的手,“一棵给我们的宝宝看。”
苏婉容的脸又红了。她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枚星坠——是用红绳系着的,和她腕间的翡翠镯刚好能碰在一起。
“阿颖,”他突然说,“王教授说星坠的‘双生’刻字,可能是‘双人’的谐音。”
“什么?”
“双人成行,双生共守。”他把星坠拿出来,和她镯心的“砚秋”凑在一起,“你看,一个刻着名字,一个刻着约定。”
苏婉容的眼泪掉在星坠上,晕开一片淡蓝的光。远处传来卖花担子的吆喝声:“新鲜莲蓬嘞——”
林砚秋笑着替她擦眼泪:“哭什么?我们是来选新家的,不是来演苦情戏的。”
“我没哭。”她吸了吸鼻子,“我是高兴。”
晚上回酒店,林砚秋翻出个小铁盒。里面是他从小到大攒的糖纸,每一张都平平整整,像被时光吻过。最上面压着张照片——七岁的他蹲在雪地里,怀里抱着个冻得发抖的小女孩,两人手里都攥着半块烤红薯。
“那是我和你吗?”苏婉容凑过来看。
“不是。”他摇头,“是我奶奶说的,我小时候总做同一个梦:雪地里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丫头,说要和我一起种桃花。”他把糖纸一张张铺在床上,“后来拍《长风渡》时,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睛里有光——和梦里的小丫头一样。”
苏婉容摸着他递来的糖纸,突然笑了:“那我是不是该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剧组试妆间。”她踮脚亲他的下巴,“你对着镜子整理耳环,我看见你耳后有颗小痣——和我梦里的小哥哥一模一样。”
林砚秋愣住了。他抬手摸了摸耳后,那里确实有颗几乎看不见的淡褐色小痣。
“所以你看,”苏婉容钻进他怀里,“我们的缘分,比三辈子还长。”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床头的星坠和翡翠镯上。它们轻轻相碰,发出细碎的清响,像极了冰下桃花绽放时,花瓣落在冰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