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苦笑道:“有点后悔把你们带到聚英寨了,我现在每次看到徐绩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他才华横溢,能当大用;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的人会死,好可惜。”
“小岚是在纠结还要不要去投奔赵桓弈吗?”
云岚摇了摇头:“我在纠结自己要怎么对待徐绩,准确来说,哎,该怎么……和你们解释呢?”
她沉默很久,斟酌语句道:“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当初把所有事情想的过于简单,感觉只要到了这里,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但事实上这才是开始。”
“寨中众人的言行,都在左右我的判断,实在做不到旁观者清。有时甚至会想……也许咱们最开始做的决定……本就不太正确。”
“今晚檄文应该就贴出去了,而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小岚不用有太大压力”,谢云舟笑着揉了揉云岚的脑袋道:“来这里是咱们三个一起做的决定,如果最终的结局和最初的预想不一样,也不必难过,咱们本就是凡夫俗子,哪能事事算尽?”
“不是”,云岚摇头道:“小舟还没有懂我的意思。初到这里时,我当真是蠢,觉得自己是千年后来的,也许能扭转天下大局。”
“而现在我才发现很多东西非一人之力所能为。我救不了沿途的流民;改不了众人的结局;甚至不知道自己每一步路走的是对是错。”
“我在想如果咱们成了徐绩的心腹,以后投奔赵桓弈,他会不会猜忌咱们,从而影响仕途?如果现在没有让徐绩信任咱们,那么日后前来投奔的那群人,会不会觉得咱们能力不足,人品存在问题?”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既与徐绩同事,又与他同寝,占着这般便利,却让他舍近求远,叫外人瞧着又该作何想?”
“我想做个混日子的,好像现在做不成了”,云岚苦笑道:“最近越想越觉得之前的决定有误,明明想去投奔赵桓弈,却非要尽出风头,现在搞得进退两难。”
“小岚忽略了另一个问题”,谢云舟摇头道:“无论棋手还是棋子,在棋桌摆好的那刻,就注定当不了旁观者了,只是人间的颜色远比这黑白两色的棋子复杂的多。”
“就像今天早上的宴会,徐绩摆了棋桌,其余人或当棋手,或当棋子。因为咱们出彩,才勉强上桌做了次棋手,否则能当枚棋子,用完就丢。”
王钰也表示道:“小舟说的对,来到了这个寨子的那一刻,咱们谁都不能置身事外了。小岚可能觉得是你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但是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们死到了狼群中,或许我们此时还在岛上,不知道何时才会出来。”
“也许等出来那天,发现天下大变,周及已死,我俩就找了个小地方,平平淡淡的过完了一辈子;亦或许那时候周及没死,我们死在了报复的路上。无数种可能造成历史,但都指向了你口中的结局。”
“但如今我们提前知道了结果,那就有改变结局可能性,所以你提出这条从未设想过的道路时,我们也是甘愿去赌一把的。”
谢云舟点头道:“常言道:‘天道承负,因果报应’。那日我们收留你时也许便种了因,如今你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种了果。”
云岚靠在树上,抬头看着已变成藏青色的天空,白色的月牙静静爬上枯枝。
听罢谢云舟的话,云岚旋即笑道:“今日因昨日果,昨日果今日因。”
“你俩这番见解,若教修道之人听到了,怕是要抢着收作关门弟子,但该说不说,你们也安慰到了我。”
“既然挣脱不开”,王钰将胳膊搭在云岚肩头:“徐绩若有雄才,自然会让咱们的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若没有咱们离开便是。”
“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不能只看咱们,还要看别人”,谢云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见招拆招。”
云岚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笑道:“也是,徐老头现在应该心情不错,毕竟他于得偿所愿了,不知道回去会怎么犒劳咱们呢?”
回去到寝室时,月亮已经高悬于夜空,桌子上还摆着满满一桌酒菜。
搞得三人有些不好意思,云岚只好硬着头皮道:“师傅用过晚膳了吗?”
“下午在大当家那里吃了些点心,还赏了几坛好酒,便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正好拿来犒劳你们。”
听出了徐绩的言外之意,王钰陪笑道:“还是师傅对我们好。”
徐绩抬眸看了眼王钰,戏谑道:“若再不给你们几个小鬼头投喂,不知道背后要怎么编排我。”
王钰知道他在点白天的自己,便嘿嘿笑道:“师傅可不能这么说徒儿,我们几个可是被你要榨干了。”
“怎么这么说?”
“师傅不仅让我们干活,还利用我们牵线搭桥”,王钰抱怨道:“那赵黑德、宋进难道不是您的手笔?”
“是”,徐绩没有隐瞒,嘴角微微勾起,点了点头。
云岚见他心情不错,追问道:“那您是怎么让赵黑德、宋进他们发现石碑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们,需要你用别的消息换,不过……”,徐绩目光含笑道:“可以先给你们点甜头。”
“小岚不是之前承诺要请他们酒喝,那顿酒我请了。”
“师傅还不如不说……等等,你偷听我和钰哥的对话了?”
徐绩望着云岚愠怒的样子,只觉得有趣,摇头道:“我不稀罕听墙角,实在是你俩说话不避人,让我听到了请孟洋吃酒的事,后来利用了他对你们的信任,在换班一事上动了手脚。”
“至于刚刚的事”,徐绩目光落在谢云舟身上:“是同云舟闲谈时知道的,于是花了点心思,才把这事办妥。”
徐绩确实不像是会听偷墙角的人,况且就算他真听了也没办法,事已至此,云岚也不再纠结,而是反问道:“师傅想问什么?”
“那天我笃定自己会成功,却被小岚三言两语搅黄。当时观察你们三人的反应,觉得格外有趣。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你们产生了点兴趣。”
三人心中都心里咯噔一下,相互看了彼此一眼,最后云岚开口道:“是吗,那师傅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