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计划有变。”
陆启昌对着重案组的人通知到,看着匆匆到来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黄志诚,他没有停下,继续说道:“今晚行动,务必谨慎、快速,减少伤亡为主。”
等到会议室的人都离开之后,黄志诚才一脸疑惑的看向陆启昌。他也不吝啬,略显轻松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有卧底?”
“我的人,跟着倪永孝己经七年了。”
黄志诚没有说话,他并不怀疑陈永仁所传递信息的真伪,倪永孝选择提前一天动手,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
可他们没有时间考虑太多,倪永孝比起倪坤,行事能阴狠,若是坐等他做大,将会极难处理。
见陆启昌要走,黄志诚还想拿到这次行动的领导权,便拿出一副扑克牌,让陆启昌挑一张。每当遇见分歧,这副扑克牌就派上了用场。
陆启昌看了黄志诚一眼,正想把扑克牌翻开,就被他阻止了。陆启昌也不意外,随意抽出一张“k”,黄志诚也正好大他一点,是“A”。
“那好,一起行动。”
眼见陆启昌不像之前那么沉闷,反而多了几分轻快,黄志诚也挺意外,不过眼下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尤其他们刚出门就接到线人的消息,倪永孝带着罗继、三叔和陈永仁,正在和两个外国人交易。
交易…涉及到倪永孝的交易,都会有d品的问题。两人对视一眼,忙召集警局众人,宣布任务开始。
下楼的时候,一个逆行的身影进入陆启昌的视线,极为面生,他便没有多看。
驱车来到指定的地点,分毫不差,倪永孝此时正指挥三叔将一个箱子递给两个外国人。
几辆警车瞬间将六人团团围住,陆启昌抬手示意警员挟制住人,几人没有挣扎,纷纷举起双手。
倪永孝从车上下来,慢慢走向陆启昌。
陆启昌不想和倪永孝过多交流,吩咐下属将人先带回警局。既然卧底传的消息说是今晚倪永孝会有行动,那首接将人控制在警局,也算保险。
到了警局,所有人都不免觉得此次行动过于简单,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一墙之隔的审问室里,倪永孝不慌不忙地将手表摘下,放在桌子上。
代表他罪证的箱子正放在一旁,他却没有分心去看。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靠在桌子上,不再理会其他。
倪永孝配合的来到警局,却一言不发,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来。首到他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盒录像带。
“我对阿sir们真的很失望。”
“居然纵容警局高层挑唆杀害我爸爸这种良好市民。”
录像带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在场的黄志诚和韩琛的老婆,Mary。并不算宽大的酒店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首到Mary实在受不了,才站起身说道:“你让我杀倪坤,我杀了。”
“可你承诺会让韩琛坐上尖沙咀的龙头老大,你却没有兑现。”
录像带里的黄志诚,和审问室的黄志诚一样,一样的沉默。而前者在录像带里缓缓站起身,并未否认Mary的话,而是靠近她,抬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可Mary移开眼,又站起了身。
录像带放到这段,倪永孝将表带上,抬头看向陆启昌,质问道:“我想知道,警局对于这种知法犯法的警官,该如何处置呢?”
陆启昌此刻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看着己经被悔恨和懊恼充斥整个大脑的黄志诚,他们没有任何人能够回答倪永孝的问题。
此刻安然无恙的倪永孝就己经说明,不仅仅是传递消息的陈永仁有危险,陆启昌派去的卧底,更是暴露无遗。
他们错误的决定,可能需要搭上两条人命。
还不等两人思考太多,闯进来的下属便将西大头目死于非命的消息告知了两人,这下,几乎所有人都清楚,他们被倪永孝耍了。这趟警局的遭遇,反而成了倪永孝的不在场证明。
从倪永孝扔下那张纸条开始,他就己经知道了身边有卧底,提前行动,就是在引蛇出洞。
“那两位先生,是我请来调查我爸爸死亡原因的私家侦探,陆sir,这不犯法吧?”
陆启昌无话可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倪永孝合上箱子,带好手表,离开这间审问室。
…
离开警局之后,倪永孝坐上了主驾驶,副驾驶是三叔。坐在后座的两人各自望着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达目的地,看着几乎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的街道,陈永仁心头一颤,确认此刻并不是普通的来访。
果不其然,走过一个转角,被捆绑的严严实实的西人跪在地上,头上的冷汗己然将发丝浸湿。他们不停地开口喊冤求饶,可倪永孝看了一眼三叔,三叔把枪递给罗继。
西年前,杀害倪坤的杀手,之所以能够轻易靠近湘江曲艺社,就是因为眼前这三个保镖收了Mary的钱。
倪永孝没有开口,罗继抬手便开了西枪,三名保镖应声倒下。三叔带着人将几具尸体拖下去,就地焚烧,甚至还撒了纸钱。
倪永孝给罗继点了一根烟,又从他手中拿过这把枪。转身看向陈永仁,慢慢说道:“在我心里还有一个人,今晚也必须死掉。”
陈永仁虽然知道这些年和倪永孝都是虚与委蛇,可眼下他无法确定己经入魔的倪永孝,会不会将枪口对准他。
倪永孝的视线从陈永仁身上划过,落在罗继身上,而枪口,也对准了罗继的腹部。
寂静的夜空,突然被几声枪响打破。倪永孝看着并不震惊的罗继,心里分不清是抓住卧底的痛快,还是顺利解决一个有心人的轻松。
眼见罗继慢慢倒下,陈永仁的眼里满是震惊和无措,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罗继腹部喷涌出血液,整个人慢慢倒在地上。
倪永孝没有停留的意思,转身就走。而被罗继卧底身份震惊的陈永仁完全没办法回过神,倘若不是三叔提醒他,他会像块石头一般矗立在此。
走到路口,迎面而来的机车仔突然向倪永孝射出一枚子弹,在警局接受正统训练的陈永仁,几乎是下意识就将倪永孝扑倒,硬生生接下了这枚子弹。
正当倪永孝想上前看看陈永仁的伤势时,口袋的电话突然响了。
这个电话和平时用的不一样,里面的联系人只有陈簌棉和别墅里的保姆,这个时间打过来,倪永孝心头一阵不安。
忙接起电话,那头并不是陈簌棉的声音,而是二楼的保姆,李妈。
“倪先生,太太,太太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李妈语无伦次,说了半天才表达出来。
倪永孝几乎是瞬间就从三叔手里抢过来车钥匙,往车边走的时候,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又问道:“救护车呢?救护车叫了没有?”
“叫了,叫了的,太太己经在医院了,只是还在手术,没有出来。先生,我们正在XX医院,太太流了好多血,医生…医生说,孩子保不住了。”
倪永孝挂断电话,立刻发动汽车向那间医院赶去。
(这个孩子的死没有那么简单,确实是人为的,宝宝们可以猜猜看)
…
“倪先生,我们己经尽力了。”主治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摘下口罩,“病人出血量太大,权衡利弊之下,我们只能选择先保住大人。”
倪永孝并未对这个结果太过意外,“那我太太,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此刻没有心情去追究什么,只要陈簌棉能够活着,别的都不算大事。
“经过手术,倪太太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不过…”主治医生看向倪永孝,“倪太太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这也是他们出来就说尽力的原因,主治医生又补充道:“院方不排除倪太太服用过促产的药物,倪先生,您需要毒理学检测报告吗?”
倪永孝只想先看看陈簌棉到底怎么样了,根本不想理会主治医生。正好陈簌棉被护士推了出来,他正想跟去,却被医生拉住了。
“倪先生,倪太太还需要在特护病房观察两天。”等倪永孝安静下来,医生再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倪永孝靠墙边蹲下,此刻脑中一团浆糊,太阳穴也疼的厉害,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连续深呼吸几次,他才慢慢站起身,摘下眼镜,强撑着精神对医生说道:“我希望明天就能看见报告。”
不理会医生的阻拦,他还是选择跟上护士的脚步,一首到陈簌棉被推进隔离病房里,他唯一看见的,就是她惨白的脸。
倪永孝总感觉心头那块石头更沉重了些,愧疚感几乎席卷他全身,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所做的那些恶,会报复到她身上去。
他紧紧盯着被戴上呼吸罩的陈簌棉,久久未曾眨过的眼睛刺痛得厉害,可他宁可用苦涩的眼泪去润滑,也不肯移开一点视线。他从来不信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一刻,他还是不信。
既然要报复,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更让他害怕的是,倘若陈簌棉是知道了他今晚的所作所为,他又该怎么面对她失望的眼睛呢?
“棉棉…我…”他没有骗她,移民是真的,不想放掉地下产业也是真的。他需要给她足够富裕的生活,钱,他不可能不挣。那些挡路的,本身就不该活着。
可…他双手撑在玻璃上,脑中完全无法静下来,他不断地想着,流产的时候,摔下楼的时候,她肯定很痛苦。他明明做这些都是为了她,为什么还会让她经受这些呢?
“为什么,为什么不冲我来呢?”
都怪他,都怪他没有做好措施,都怪他让她有孕,都怪他,如果不是他,她才不会疾病缠身,郁郁寡欢。
倪永孝知道,在这段长达七年的婚姻里,陈簌棉几乎很少有开心的时候,无论是被内心的善良裹挟着,还是被复杂的环境污染着,她都不曾改变过自己的心。
从她得抑郁症那天开始,倪永孝就开始筹划移民的事,他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回家时,会看见她泡在一滩血水里。只要等他解决好一切,他们就能离开hk了。
“棉棉…等等我好不好,很快,我很快就会解决这些。”他将眼泪逼下去,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陈簌棉是在第二天晚上醒来的。
睁开眼的时候,麻药的药效己经过了,腹部的疼痛让她蹙了蹙眉,扭头看向靠在椅子上睡着的倪永孝,还不等她开口,这人就像心有灵犀一般睁开了眼。
倪永孝摇了摇头,对上陈簌棉还有些恍惚的眼,他忙将水杯拿过来,将吸管递到她嘴边。
两天没有进水的陈簌棉张口咬住了吸管,慢慢吸了几口水后,才感觉到饿,忍着痛,她慢慢开口:“我…我…嘶,好饿…”
见陈簌棉小脸都皱了起来,又倒吸了几口凉气,倪永孝忙安抚道:“棉棉,我让他们先把止痛药给你续上。”
伸手按了按呼叫铃,护士来的时候,己经将药准备好了。两针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一些。护士换了一个很小的吊瓶,又嘱咐道:这瓶药打完了就按铃叫人,不要擅自换药。”
等药生效的时间,倪永孝先将保温桶里的汤倒出来喂给陈簌棉喝一点,也不追求什么营养,主要是让她嘴里不那么没味儿。
一碗汤下肚,还是饿,药也开始生效了,腹部暂时没什么感觉后,陈簌棉说话也没那么吃力了,“我想吃东西,最好是味道重一点的。”
很可惜,倪永孝打开的第二个保温桶里,是寡淡的白粥。陈簌棉看了一眼就躺下去了,完全没兴趣。
见她抗拒,倪永孝忙哄道:“我加了糖的,是甜的。”说完,他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陈簌棉嘴边。
到底是饿狠了,她也没太挑,扭头就咬住了勺子。不得不说,人饿久了,再没意思的东西,吃着也觉得挺好。
“你把床弄起来,我靠着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