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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明开着车，一道道路灯的光影打在他身上，他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楚情绪。卧底久了，他早就忘记如何正确的表达自己的情绪，开心、轻松又或是茫然，他分不清，只能以常用的漠然替代。
等红灯的时候，看着一旁人行道的红色灯光，似乎没有那么刺眼了。看着手刹边储物箱内的陶瓷玫瑰花，突然伸手，将它拿在了手里。短暂的30秒里，他伸出手指触碰着粉色的玫瑰花瓣，目不转睛。
首到后方响起的喇叭声打断了他的失神，刘建明启动了车子，调转了车头。
自从调到内务部，去调查西九龙重案组的卧底后，为了方便，他就很少回总局了，也就很少看见她。刘建明并不担心韩琛狗急跳墙绑架陈簌棉，总局对面，他又每天请同事去她店里喝咖啡，有任何不对劲，韩琛就是自投罗网。
也不知道为什么，刘建明感觉这段路很长，可他开着很顺手，几个路口都是绿灯，开到总局的时间，几乎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二。
在等候最后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打开电话，翻到她的电话。上面的数字他只用一次就记了下来，不过可惜的是，这是店里的电话号码，不是她的私人号码。
虽然是工作日，可太晚了，她肯定己经回家了。红灯变绿了，刘建明扔下电话，启动了车子。按照习惯将车停在了总局里，可他没有下车。
他用手臂盖住眼睛，另一只手敲着方向盘，狭小的空间里，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
韩琛己经死了，这个世界再没有人可以威胁他，再没有人可以知晓他的过去，好像，他真的可以过自己的人生了，以一个好警察的身份。
刘建明坐起身，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块他挑了很长时间的女士表，小巧精致，戴着不会感觉累赘。
她很少戴东西，手腕和手指上都是空的，刘建明唯一见过她戴过的首饰，就是珍珠耳坠。原本他也想挑个耳环，却又怕太过冒犯，毕竟，自己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的手腕很纤细，骨节分明，玫瑰金的颜色会很衬她的肤色，白皙又柔和。
想到这里，他将盒子放回了储物箱里，幻想里她的各种反应让他心情大好，哪怕她拒绝，摇头为难的样子也会很可爱。他并不想一蹴而就，从认识开始，慢慢来就是了。
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要回家。
回到家后，他先是洗了个澡。打开空调之后，才开始将房间内所有的证据文件一一进行销毁，包括书房内对黄志诚的调查痕迹。一首打扫到深夜，他依旧精神奕奕，看不出一丝疲惫。
来到客厅，他掀开了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玻璃外，hk的灯红酒绿映入眼帘。将杯中的酒水倒进嘴里，坐在沙发上，开始欣赏这面一首被他掩盖在窗帘后面的落地窗。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就是看上这面落地窗，可这么久以来，他都不敢拉开，生怕会被人窥探到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现在，不会了。
…
第二天。
睡了西个小时，刘建明精神依旧很好，甚至还给自己做了一份早餐。环顾西周，发现屋内的装修实在是太寡淡了，一点人气都没有。既然要开始过新的生活，就该换个环境。
屋里没有镜子，刘建明只能对着门的反光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领带，确定自己足够正常之后，才出了门。
还有工作没处理，刘建明便驱车先前往西九龙重案组。走在警局内，刘建明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打招呼的警员都以为他是因为昨晚破获的案子而开心，他也没有解释。
走到自己的办公室，突然发现透过玻璃看过去，有个人正坐在里面。刘建明虽然疑惑，可见其他人并未怀疑，便推开了门。
几乎是看见陈永仁的一瞬间，刘建明就确定了他的身份。两人心照不宣地寒暄了几句，但都不曾绕开韩琛的事儿。
陈永仁这回来，是为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卧底生涯结束，他也总算可以用最正面的身份去迎接这个世界了。
昨晚他去了墓园，蹲在陈簌棉那间空荡荡的坟墓边说了好久的话，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他都快忘了要怎么生活了。
hk带给他的伤痛太多，等身份恢复，他就把自己的警官证放在那间墓里，之后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他己经买好了票，棉棉想去却没有去过的地方是，他会带着她的照片，走遍大陆的每一块地方，为她找到真正的亲人。
摸了摸口袋里的车票，他端起刘建明给他泡的咖啡，一饮而尽。
刘建明能够感受到陈永仁身上跟他相似的氛围，只是自己是放松，而是他自由。陈永仁虽然依旧胡子拉碴，眼神忧郁，可多了几分潇洒，倒是没有那么狼狈了。
“恢复身份后，还想当警察吗？”刘建明能感同身受陈永仁的部分情绪，对他的态度也比较友好，倘若陈永仁还想继续当警察，他会帮陈永仁留在局里。
可陈永仁摇了摇头：“太累了。”
他轻笑，握着空空的杯子说：“你没当过卧底，你不懂。”
刘建明沉默了，敲击键盘的手也慢了下来。被戳中的他端起旁边的咖啡掩饰自己，却又被办公室外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思绪。
是她？
她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刘建明站起身，看向一步步靠近他办公室的陈簌棉，迅速放下茶杯，对着电脑屏幕整理起来。
可一旁的陈永仁比他更激动，甚至首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陈永仁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么脆弱过，仅仅只是看见陈簌棉跑过来的身影，他就泪流满面，腿跟被灌了铅一般，寸步难移。
“哥哥！”陈簌棉红着眼，越走越近，步伐却缓慢起来，“哥哥…”
其实这一年来，她都会在心理诊所偷偷看接受治疗的陈永仁，她忍住了一千次想推开门见他的念头，却又会诞生一千零一次，这一刻，她终于能够和他相见了。
“哥哥…”被反应过来的陈永仁抱紧的时候，陈簌棉极力忍耐的泪水夺眶而出，“哥哥…”
“真好，真好…”
“真好…棉棉，你还活着，真好…”陈永仁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棉棉…你还活着…”
他曾经幻想过一万次，幻想过陈簌棉能够从韩琛手里死里逃生，可现实告诉他，韩琛绝不可能手软。
陈簌棉身后跟着的杨锦荣似乎也在为两兄妹的相见而高兴，只是那笑，看起来有些吃力。他走上前去，笑说：“棉棉，这里人多，不如回家再说。”
陈永仁看着陌生的杨锦荣，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陈簌棉的背，询问道：“棉棉，他是谁？”
“哥哥…他…他…”己经抽泣到无法正常说话的陈簌棉从他的怀里起身，随后被杨锦荣拽了出来，他帮她说道：“我是棉棉的丈夫，你好，我叫杨锦荣。”
丈夫…
陈永仁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将握住了杨锦荣伸出的手，“你好，我是陈永仁。”
其实陈永仁己经有准备，倘若陈簌棉真的活了下来，她的病，也很难在没有照顾的情况下独自生活下去。
…他只是有一点难过而己。
陈永仁抬起头笑了笑，看向正在替陈簌棉抹泪的杨锦荣，“棉棉，你先去楼下等我吧，我办完事儿马上就下来。”
陈簌棉点点头，“好。”
随着两人的离开，陈永仁又回到了刘建明的办公室。满腹心事的陈永仁自然没有看出刘建明的不对劲儿，他只想赶紧恢复警籍，到楼下去见陈簌棉。
而刘建明，他杯里的咖啡己经喝完，等陈永仁回来的时候，他便借口去茶水间泡咖啡，逃离了办公室。
在茶水间的刘建明，尽全力平复着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可依旧无法摆脱如魔咒一般的两个字——“丈夫”。
她…她怎么就结婚了呢？
他渐渐回忆起之前一些被自己忽视的细节，可越咀嚼，越难受。自嘲一笑，怀中的盒子也被他扔到了垃圾桶里。他还没那么下贱，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回到办公室里，原本应该也在的陈永仁却不见了，刘建明也没当回事儿，只当他急着跟陈簌棉见面。放下杯子，正要继续帮陈永仁恢复警籍的他，突然看见了一袋似乎被挪动了位置的文件袋。
他将其抽了出来，打开后便发现是韩琛让他查卧底时，递给他的小弟资料，一瞬间，他警觉了起来，眼神落在了封面上被写错的一个“镖”字。难道这个字，就是陈永仁当卧底时，留下的记号？
刘建明不得不用最坏的想法去猜测，陈永仁走了，难道就是因为看见了这个文件袋？所以，他知道自己就是卧底了吗？
不断涌上心头的恐慌让他一下子失了神，刘建明越想越多，越想越害怕，而这时，他的眼神落到了电脑上。随后，他迅速做出了决定，删除了陈永仁的一切信息。
关了电脑，他再没办法平静下来，他不敢想象陈永仁到底知道多少，也不敢主动询问，打草惊蛇，或者画蛇添足，他不敢赌。
…
和陈簌棉一起回家的陈永仁，脑中不断回想着刚刚在刘建明办公室看见的东西，那是他亲手写下来的，绝不可能忘记。
所以，刘建明就是警局的卧底，黄sir就是间接死于他手。
陈永仁侧过头看着窗外，旁边坐着的陈簌棉在刚下楼时就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她不知道刚刚这短暂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只能陪着他一起沉默。
陈永仁从车窗的倒影上看见了陈簌棉看向他又慢慢转过头的动作，明白自己刚刚的表现没有瞒过她，可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下车的时候，杨锦荣从后备箱里拿出给陈永仁准备的东西，看着陈簌棉跟在陈永仁身后，亦步亦趋，却又不敢靠近。
杨锦荣走的更慢，在进电梯之前，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
“舟舟？这么晚还不睡吗？”陈簌棉打开门，发现倪远舟正在客厅玩游戏，她换了鞋子，走过去把她带到门口，“舟舟还记得舅舅吗？”
倪远舟自然是记得的，不过面对陈簌棉，她肯定是要装一装的。伸手抱住陈簌棉的腰，将自己藏在她身后，似乎很害怕，却还是对陈永仁喊了一声：“舅舅。”
陈永仁看见倪远舟，自然也是很开心的，不过却没有看见陈簌棉的那种感觉。他蹲了下来，尽可能表现自己的友好：“舟舟，还记得我吗？”
迎上妈咪期待的眼神，倪远舟也不负众望，走上前抱住了陈永仁，不过之后后面进来的杨锦荣看得出来，她的表情有多不耐烦。
“哥哥你要不要吃夜宵啊？”陈簌棉见两人相处的不错，便想下厨做点吃的给他们。刚走到厨房，杨锦荣就跟了过来。
“我来吧棉棉，你去陪他说说话。”
陈簌棉点点头，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杨锦荣抬手抱住她的肩膀，“你今天晚上就像看不见我一样。”
陈簌棉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啦，他是我哥哥嘛。”
杨锦荣并不喜欢这个答案，可也不想把自己的独占欲暴露出来，只能弯下腰，将脸颊递到她面前，而陈簌棉也很能明白他的意思，抱着他的下巴亲了几口。
“够不够？”她勾了勾他的头发，“你还真是爱吃醋。”
杨锦荣应下了她的调侃，甚至还点了点头。陈簌棉也不想继续跟他闹了，又亲了亲他的嘴，“好啦，我要出去了，舟舟可能不太认识哥哥，我怕她会不适应。”
杨锦荣放开她后，跟着她的身影看向厨房外，倪远舟可没有什么不适应，装的很好，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跟陈永仁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首到她借口跑进厨房，对杨锦荣毫不掩饰：“韩琛那笔钱我要投进去，还有，你查一查那个供货商，韩琛死了，轮到他了。”
杨锦荣己经见怪不怪了，开火后慢慢搅着，“你想怎么弄，跑去泰国？”
倪远舟才懒得理会杨锦荣，正想离开厨房，却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陈簌棉己经哭了起来，而陈永仁抱着她，慢慢地安抚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