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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鸣在子夜时分突然哑了。
叶昭蹲在青禾村村口老榆树的枝桠间，树皮蹭得手背发疼。
他望着三口水井旁晃动的人影——王二婶的侄子正踮着脚往井里抛什么，月光照出那团黑糊糊的东西是浸了狗血的破布。
“第三口井的阵纹，今晚必须全毁。”
压低的嗓音从村东老槐树下传来。
叶昭瞳孔微缩，那是张屠户的声音。
这个平时只敢在肉摊前吆五喝六的壮汉，此刻正攥着把生锈的铁锹，指节发白。
他摸了摸腰间的九环刀，刀鞘上的铜扣硌着掌心。
三天前灵田隐灵阵被破时，他在碎纹里检出半片染血的银鳞，和柳如烟袖中常戴的银鳞发簪纹路一模一样。
那时他就知道，该收网了。
“昭哥说去鹰嘴崖巡山，后半夜才回。”
张屠户的小儿子搓了搓鼻子，目光往村口扫了扫，“婶子说那灵田能养出活死人，咱们毁了它，周廉给的五十斤精米就能落袋......”
“嘘！”
王二婶侄子猛地回头，喉结上下滚动，“你当昭哥是傻子？
前儿他还摸我家铁铲上的泥，说要查偷挖灵田土的贼......“ 话音未落，老榆树上的枝桠发出轻响。
七道身影从暗处现出身形。
楚天歌手持淬灵长棍，首当其冲截断退路；两个护村队的小伙子抄着带倒刺的藤鞭，分别卡住老槐树左右；
叶昭落在地面时，九环刀己出鞘三寸，刀光映得张屠户小儿子膝盖一软，“扑通”跪在泥里。
“叔......昭哥......”王二婶侄子的铁铲“当啷”落地，溅起的泥点糊在张屠户脸上。
这个平日能扛两三百斤猪肉的汉子，此刻后背全湿了，“我们就是......就是听人说灵田招邪......”
“听谁说的？”
叶昭的刀尖挑起张屠户腰间的布袋，半袋精米“哗啦啦”撒在地上，泛着比普通米更亮的光泽——正是周廉从外宗带回来的“贡米”。
张屠户的嘴张了张，突然瞥见人群后方的身影，喉间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叶昭顺着他的目光转头。
柳如烟站在月光里，星纹罗盘垂在身侧，银鳞发簪在鬓边闪着冷光。
她往日总是挂着笑的眉眼此刻平静得可怕，连被护村队小伙子按住肩膀时，都只是轻轻抬了抬手：“别伤着他们，是我让他们做的。”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楚天歌的长棍“哐当”砸在地上，震得泥土飞溅：“柳姑娘？
你前日还帮我修阵纹......“ “前日的阵纹，是我故意留了破绽。”
柳如烟向前走了两步，发簪上的银鳞擦过叶昭的刀背，“灵田引动封魔之地的邪念，你们以为那些半夜哭嚎的鬼声，是山风？
那是被镇压的魔灵在啃食灵田的根基。
“ 她的指尖抚过叶昭怀里的玉牌——那是叶家“守田”信物，“我来青禾村那天，玉牌就发烫。
你们以为我是来帮忙的？
我是来确认，这灵田是不是能解开魔灾封印的钥匙。
“ 叶昭的虎口微微发颤。
他想起初遇柳如烟时，她蹲在灵田边替他捡稻穗，发梢沾着晨露；想起上个月他重伤时，她守在床边熬了七夜灵米粥，说“青禾村需要你”。
此刻那些温暖的画面像被泼了脏水，他握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所以你买通村民毁阵纹，引魔灵啃灵田？”
“不是引。”
柳如烟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哭还难看，“是魔灵在引我。
从踏入青禾村地界开始，我每晚都梦见血红色的稻田，有声音说‘毁掉守田人，你就能解脱’。
“她抓住叶昭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试过反抗！
前日在灵田边，我把银鳞簪扎进掌心——“她撸起衣袖，小臂上三道新结的疤，”可到了后半夜，那声音又在耳边说，’他们会抢你的灵田，抢你的未来，你得先下手‘......“ 夜风卷着稻花香扑过来，却散不去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
叶昭这才注意到，柳如烟的绣鞋边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是干了的血。
“所以你让村民毁阵纹，是想让魔灵啃噬灵田，从而......”
“从而让魔灵彻底控制我，或者彻底杀死我。”
柳如烟松开手，后退两步跌坐在老槐树下，“我原以为只要毁掉灵田，就能断了魔灵的根。
可方才听他们说’周廉给的米‘，我才明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周廉是外宗派来的细作，他给的米里掺了引魔粉，村民吃了，才会被魔灵影响心智......“ 叶昭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王二婶侄子发青的指甲——那不是干重活的痕迹，是引魔粉侵蚀气血的征兆。
他又想起前日在灵田边，柳如烟突然捂住头尖叫，当时他只当是累着了，原来...... “为什么不早说？”
楚天歌蹲下来，把自己的帕子递给柳如烟，“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说了你们也不信。”
柳如烟擦了擦嘴角的血，银鳞发簪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谁会信一个外乡来的姑娘，说自己被上古魔灵缠上？
谁会信......“她突然抬头望向叶昭，眼底有泪光在晃，”可你信，对吗？
你说过’莫失本心‘，你说过要护青禾村周全......“ 叶昭望着她染血的帕子，又望了望地上发抖的村民，最终收了刀。
他蹲下来，把玉牌塞进柳如烟手里：“奶娘说过，邪念缠心，本心为刃。
明日我去鹰嘴崖，找当年守封魔之地的老猎人，他说过知道解法。
“ 柳如烟的手指紧紧攥住玉牌，指节发白。
村东头的雄鸡突然打鸣。
叶昭站起身，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又低头看了看柳如烟腕间的伤疤——那些伤疤像扭曲的阵纹，指向灵田方向。
他摸了摸怀里的灵田系统玉符，能清晰感觉到里面的灵露在剧烈震荡，像在呼应什么。
“把村民送医馆。”
他对楚天歌说，“周廉那边，我亲自去会。”
柳如烟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叶昭，封魔之地的邪念......比我们想的更凶。”
叶昭回头，看见她眼里的恐惧，也看见藏在恐惧深处的希望。
他拍了拍她的手：“所以更要弄清楚，这邪念到底从哪来哪来。”
晨雾漫过灵田时，叶昭站在田埂上，望着稻穗在风里起伏。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灵田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建议宿主调查封魔之地。”
他摸了摸腰间的九环刀，刀身微微发烫，像在应和某种召唤。
该去鹰嘴崖了。
他想，那里或许藏着解开柳如烟困境的钥匙，藏着叶家守田的真相，更藏着......那团始终在他梦里萦绕的血色稻浪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