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墙闭合的轰鸣震得耳膜发疼,叶昭的短刃还沾着灰袍人的血,此时却被识海深处涌来的热流烫得发麻。
灵田的星芒在意识里流转,像有根细针正戳着他的天灵盖——这是灵田共鸣过强时才会有的灼痛,上一次出现,还是他在祖宅地窖激活星陨灵田的那晚。
“昭哥儿!”
林若兮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少女的掌心沁着冷汗,指尖却在发抖,“这...这墙里的寒气,和灵田浇灵露时冒的白雾,味道像极了。”
叶昭低头,看见林若兮睫毛上凝着细冰碴。
她本就苍白的脸被幽蓝光照得更淡,像片随时会碎的冰。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腕间那道旧疤——那是三年前他为她拔淬体草时,被草刺划的。
“别怕。”
他声音放轻,余光瞥见楚天歌的刀尖正沿着冰壁游走,刀身映出柳如烟的侧影——那姑娘正蹲在地上,用银簪挑开冰缝里的碎石,发间的青玉坠子随着动作轻晃。
冰阶倾斜向下,每一步都泛着幽蓝微光,像被冻住的星河。
叶昭数着台阶,第七步时,脚底的冰突然发出“咔嚓”轻响。
他瞳孔骤缩,猛地拽着林若兮往旁边扑去——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们方才站的位置裂开道缝隙,三支淬毒的冰箭“咻咻”射进墙里,箭尾还挂着蛛网状的冰丝。
“机关。”
柳如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她不知何时己绕到众人右侧,银簪尖挑着截半融的冰箭,“冰箭淬了雪蝮蛇毒,见血封喉。”
楚天歌的刀背重重磕在冰墙上,震得冰屑簌簌落下:“这地方比青禾村后山的狼窝还阴。”
他话音未落,前方的冰阶突然消失,露出个黑黢黢的大洞。
洞底传来闷雷似的回响,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草味——和灵田培育凝元花时,花茎腐烂的气味一模一样。
叶昭摸出火折子吹亮。 昏黄火光里,他们看清了洞底的景象: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
断裂的汉白玉石柱倒在地上,柱身刻着与灵田相似的星纹;穹顶垂着钟乳石般的冰锥,每根冰锥尖都凝着豆大的水珠,砸在地上发出“叮咚”脆响;正中央的祭坛上,立着块两人高的玄铁碑,碑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
“有人。”
柳如烟突然按住腰间的铃铛。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眼尾微挑——这是她感知到活物时的习惯动作。
话音未落,阴影里突然窜出三道黑影。
最前面那人手持带棱的短刃,刀风擦过叶昭耳畔时,他闻到了铁锈味——是淬过毒的。
“护好若兮!”
叶昭低喝一声,短刃迎上对方的刀。 金属相撞的火花里,他瞥见对方手腕内侧的青斑——和灰袍人七窍渗血时的颜色一样。
锻体八重! 他心里一沉,这是他突破锻体九重后,首次遇到同阶的对手。 楚天歌的刀更快。
他像道黑色的风绕到左侧,刀背斜劈对方后颈——这招是他跟村里老猎人学的“锁喉式”,专破贴身缠斗。
那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向石柱,却在倒地前甩出三枚透骨钉。
“小心!”
林若兮的火折子“刷”地窜起尺高火焰。
热浪裹着灵气扑向透骨钉,金属遇热爆成碎片,却有一片擦过她的右肩。
鲜血立刻染红了月白衫子,叶昭只觉喉头一甜——那是灵田共鸣引发的心悸,比被刀捅了还疼。
柳如烟的铃铛终于响了。
不是引兽的清响,而是带着破音的嗡鸣。
最右边的黑衣人突然捂住耳朵,踉跄着撞向祭坛。
叶昭趁机欺身上前,短刃抵住对方咽喉:“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咧嘴笑了,露出被毒蚀黑的牙齿:“大人说...说叶氏余孽...该埋在封魔地里...”他的瞳孔突然扩散,嘴角溢出黑血。
叶昭猛地后仰,却见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开始抽搐,七窍渗出同样的黑血——竟和灰袍人一样服了毒!
“留活口!”
楚天歌扑过去时,最后一个黑衣人己经断气。
他踹开尸体,刀背重重砸在祭坛上:“奶奶的,这些龟孙子比冰兽还狠!”
叶昭蹲下身,翻找黑衣人怀里的东西。 在最里层的暗袋里,他摸出半块青铜虎符,符面刻着“镇邪”二字,背面的星纹与灵田、冰墙、石柱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昭哥儿,看这个。”
林若兮捂着肩膀,指着祭坛后的石壁。 火光里,石壁上刻着行模糊的小字:“封魔灵田,镇邪于野;若见星纹,速离勿近。”
柳如烟凑过来,指尖轻轻划过字迹:“这是用灵露刻的。
能保存这么久...刻字的人至少是化罡境强者。
“ “封魔灵田...”叶昭攥紧虎符,识海里的灵田突然翻涌。
星芒顺着经脉窜到指尖,虎符上的星纹竟发出微光,与他掌心的灵田印记连成一线。
三年前奶娘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昭哥儿,叶家守的不是灵田,是...是天上掉下来的灾。”
“走。”
他突然站首,短刃指向祭坛后的暗门,“里面有东西。”
楚天歌扯下衣角给林若兮包扎伤口:“你确定?
刚才那三个孙子能活到现在,这地方肯定不止机关。“
“灵田在催我。”
叶昭摸了摸心口,那里的灵田印记正发烫,“当年灭门时,追杀奶娘的人身上,也有这种腥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我要知道,叶家到底守着什么。”
暗门比想象中好开。
叶昭的虎符刚贴上门缝,石门就“轰”地滑开,露出条铺满青砖的甬道。
甬道尽头有光,不是幽蓝,而是带着暖意的金。
“等等。”
柳如烟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她蹲下身,银簪挑起块碎玉——半枚玉佩,刻着“玄霄”二字。
“玄霄宗,十年前被灭门的隐世宗门。”
她声音发沉,“我师父说过,他们最后一代宗主,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才...” “轰——” 地震突然袭来。
甬道顶部的青砖簌簌掉落,祭坛方向传来石柱断裂的轰鸣。
叶昭被震得踉跄,却在摔倒前捞住林若兮。
楚天歌的刀撑在地上,虎口裂开血口:“是机关!
刚才那三个孙子的尸体触发了陷阱!”
“往甬道里跑!”
柳如烟推着众人往前冲。
她的铃铛被震得乱响,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这宫殿建在冰脉上,震久了会塌!”
叶昭拽着林若兮狂奔,眼角瞥见石壁上的星纹正随着震动发亮。
灵田在识海里疯狂旋转,像要冲破他的身体。
他突然顿住脚步——甬道尽头的金光亮得刺眼,照出地上一行新裂开的缝隙,缝隙里泛着和灵田星芒一样的幽蓝。
“昭哥儿!”
楚天歌的吼声响在身后。
叶昭低头,看见林若兮正拼命拽他的衣袖,她的脸因为疼痛和慌乱变得惨白。
他咬了咬牙,弯腰将她打横抱起,跟着柳如烟冲进金光里。
身后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
叶昭回头的瞬间,看见祭坛上的玄铁碑突然裂开,一道黑影从中窜出,快得像道风。
而那黑影的手腕上,系着和灰袍人、黑衣人一样的青斑—— “轰!”
石门轰然闭合,将所有声响隔绝在外。 叶昭的后背抵在冰冷的石壁上,怀里的林若兮正剧烈喘息。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灵田的嗡鸣,像擂在骨头上的鼓。
“昭哥儿...”林若兮抬起染血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刚才...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叶昭没有回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灵田的星纹正在皮肤下流动,比任何时候都亮。
而甬道尽头的金光里,隐约能看见尊石像,石像的眉心嵌着块玉,玉上的刻纹,和他方才在裂缝里看见的幽蓝,一模一样。
震动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