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时,叶昭刚跨进青禾村村口,就见老槐树下围了圈人。
“昭哥儿!”张二婶的大闺女小杏踮着脚冲他挥手,麻花辫上的野菊被风掀得乱颤,“那位白胡子爷爷等你小半个时辰了!” 人群自动让出条缝。
叶昭这才看清,树下石墩上坐着个老者,灰白胡须垂到胸口,粗布衫洗得发白,背上还挎着个半旧药篓——正是今早他卖灵稻时,挤在药商堆里看得最认真的那位。 “小友。”
老者见他走近,立刻起身抱拳,指节上沾着暗褐色药渍,“老朽姓周,在三十里外的药庐当杂工,今早见你那灵稻泛着青芒,叶脉里还凝着灵露......”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是星陨灵田的产物吧?”
叶昭的手指在腰间柴刀上轻轻一叩。 刀背“慎”字磨得发亮,那是奶娘临终前用烧红的铁签子刻的——“昭儿,这世道,谨言慎行才能活。”
“周伯怎么知道星陨灵田?”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目光扫过老者药篓里露出的半截草茎——是凝元花,虽己干枯,却还残留着淡紫色纹路,比寻常凝元花多了三道环纹 老者像是看出他的戒备,从药篓里摸出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株拇指长的淬体草。
草叶上凝着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这是我昨日在南山采的。 寻常淬体草顶多淬炼到锻体三重,可这株......“他指尖拂过草尖,水珠”啪“地迸裂,”能让锻体六重的武者再提半境。
“ 叶昭瞳孔微缩。 他的灵田刚种出第三茬淬体草时,确实有过这种异象——系统提示“培育次数+1,灵植品阶提升”。
“小友莫怕。”老者把淬体草推过去,手背上青筋凸起,“老朽无儿无女,在药庐熬了西十年,就想在闭眼之前,看看真正的灵田是怎么种出来的。”
他忽然弯腰,额头几乎碰到石墩,“求你教我,哪怕哪怕只教些基础法子......” 围观的村民开始交头接耳。
王婶搓着围裙凑过来:“昭小子,周伯方才给铁柱他娘把过脉,说她常年咳血是肺里积了寒,用灵稻熬粥喝半月就能好!” 李铁柱蹲在旁边扒拉着裤脚,耳尖通红:“我、我娘今早喝了半锅你给的灵稻粥,下午能坐起来缝鞋底了......”
叶昭低头看向老者。 对方的白发被风掀起,露出后颈一道月牙形疤痕——和他在祖宅地窖石壁上看到的叶氏家仆印记,形状分毫不差。
“周伯,明日辰时来村东老槐林。”他弯腰拾起老者的淬体草,指尖触到草茎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变异灵植,可分析培育数据。”
老者猛地抬头,眼眶泛红:“你......” “只教基础。”叶昭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灵田的事,莫要对外人提。”
晚风卷着麦香掠过田埂。 叶昭望着自家院外那片新翻的土地——七日前他教张大叔在田边种了驱虫草,如今绿生生的一片,把原本啃食稻苗的金龟子赶得干干净净。 “昭哥儿!”
张大叔扛着锄头从地里钻出来,裤脚沾着泥,笑得见牙不见眼,“你瞧这穗子! 我按你说的,用灵露掺着山泉水浇,比去年多结了两成!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过来,”这是新收的灵稻,你尝尝,比上回更香。“ 叶昭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稻粒。
三个月前他被当成灾星时,张大叔还躲在人群最后头扔过土块;如今对方裤脚的泥点里都浸着期待,连锄头柄都磨都磨得发亮——那是天天蹲在田里侍弄的痕迹。
“张叔,明早我教你配灵露。”他拍了拍对方肩膀,“记得带个陶瓮。” “中! 中!“张大叔搓着手往家跑,跑两步又回头喊,”你婶子今晚烙了油饼,记得来吃!
“ 暮色渐浓时,村外传来马蹄声。 叶昭刚把最后一筐灵稻搬进仓房,就见小杏举着封信跑进来:“昭哥儿!
刚才有个穿玄色衣服的人,说这信只能交给你!“ 信是用羊皮纸封的,火漆印是条盘绕的玄铁锁链——和奶娘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撕开封口的手在抖。 信里只有短短两行字:“青禾村叶昭收。
闻叶氏隐脉有封魔灵田,事关上古魔灾,望速来玄霄宗。“ 仓房的木门被风撞得“吱呀”响。 叶昭望着信纸上的字迹,忽然想起奶娘咽气前的眼睛——那是双被病痛折磨得浑浊的眼,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清亮,抓着他的手说:“昭儿,若有一日......若有一能站到高处,一定要去查查叶家的......” “咳——”他猛地咳嗽起来,喉间泛起腥甜。
这是锻体八境突破时留下的旧伤,本以为用灵露养好了,此刻却像有把刀在肺里搅。
院外传来张二婶喊小杏回家吃饭的声音,隔壁王婶家的狗在追着鸡跑,张大叔家的烟囱正飘出油饼香。
叶昭摸着怀里的信,突然觉得这些声音都远了,只剩下奶娘的话在耳边响:“莫失本心。”
可本心是什么? 是守着青禾村的炊烟,还是查明叶家被灭门的真相? 是让村民吃饱穿暖,还是弄清楚那方刻着“封魔”二字的地窖石砖,为何会在他滴血认主后,激活了灵田系统?
他在仓房里坐到月上中天。 月光透过木窗照在信纸上,把“玄霄宗”三个字映得发白。
最后他摸出柴刀,用刀背在墙上划了道痕——这是他决定要做某件大事时的习惯。 “昭哥儿?” 清晨的露水打湿了鞋尖。 叶昭站在张大叔家院门前,手里攥着昨晚收拾的包袱——两套粗布衫,半块奶娘留下的玉牌,还有系统新生成的灵田种植图谱。 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大叔揉着眼睛出来,见是他,立刻精神了:“这么早? 不是说辰时教配灵露吗?“ 叶昭望着对方眼角的皱纹,突然说:“张叔,我要出趟远门。”
张大叔的手顿在门框上。 院角的公鸡打了个鸣,他这才反应过来:“出远门?去哪儿哪儿?
多久回来?“ “玄霄宗。”叶昭把怀里的信递过去,“关于我家......关于灵田的事,得去查查。” 张大叔捏着信的手在抖。
他没读过多少书,却认出了玄铁锁链的火漆印——那是只有大势力才用得起的标记。
“那......那灵田咋办?”他突然抓住叶昭的胳膊,“你走了,谁教大伙儿种灵稻?谁治铁柱他娘的病?
“ 叶昭从包袱里取出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是他用炭笔写的“灵植培育手记”:“这上面记着灵露配比、驱虫草种植、灵稻催熟的法子。
每日辰时、申时各浇一次灵露,田边的驱虫草要隔三天拔一茬......“他顿了顿,又摸出个小玉瓶,”这是我存的灵露,够村里用三个月。
“ 张大叔接过本子,指腹蹭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那是叶昭在油灯下抄了三夜的成果。
“我......我一定照看好。”他吸了吸鼻子,突然背过身去,“你啥时候走?” “晌午。”
叶昭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柴刀,“张叔,等我回来,咱们把灵田再扩两亩。”
张大叔没说话。 晨风吹来,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抽噎声。
等他转身时,叶昭己经往村外走了,包袱在肩头一颠一颠,像片要飘向远方的云。 村头老槐树的影子还没拉长。
叶昭站在树下,望着青禾村的炊烟渐次升起。 他摸出怀里的玉牌,半块玄铁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另半块,应该就在玄霄宗里。
“昭哥儿!” 他回头,就见小杏举着个布包跑过来,张二婶、王婶、李铁柱......几乎全村的人都跟在后面。
张二婶塞给他一兜麦饼,王婶往他包袱里塞了双新纳的布鞋,李铁柱红着眼眶递来把新打的柴刀:“我爹说,这刀比你那把利......” 叶昭攥着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抬头看向老槐树,枝桠间漏下的光斑落在脸上,和三个月前那个被骂“灾星”的午后,温度一模一样。
“我会回来的。”他说。
山风卷着麦香吹来。 叶昭最后看了眼青禾村,把柴刀别在腰间,转身踏上了那条通向山外的小路。
路的尽头,有玄霄宗的信,有叶家的秘密,还有......他摸了摸怀里的笔记本,那里夹着张大叔今早塞进来的纸条,歪歪扭扭写着:“等你回来吃油饼。”
日头升到头顶时,叶昭己经走出了青禾村的山坳。
他站在高处回望,村子像块缀着炊烟的绿宝石,在晨光里闪着光。 “该去准备了。”他低声说,摸出怀里的信,“先去找张大叔......”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
远方,隐约能看见玄色的山峰刺破云层——那是玄霄宗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