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百姓也就顺着花千树的目光也就这样看了过去,只见那人的剑己经收入了鞘中,整个人身姿挺拔如玉,面容沉静如竹,根本就不像是会做出屠城那等事情的人来。
扬州百姓的心里再度产生了动摇。
花千树说屠城不是他。
可......当年所有人都知晓就是他领兵,率领着淮北军,攻入梁都,屠杀梁都。
也对,他当年才十三岁。
虽说是领兵,但实际上做主的不还是他外祖李氏,他那个时候能懂什么兵法谋略。
他只是挂了个名。
当年屠城,是因为李氏所掌管的淮北府军突然暴动,蓦然就朝着他们南梁都城的无辜百姓下手,导致他们梁都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可当年的李氏家主早己经自戕谢罪,李氏一族也早就己经为平扬州民愤,尽数死在了南梁的青山之上。
李氏血脉,遗留下来的也不过东风夜一人。
他是罪魁祸首。
可他也应当不是罪魁祸首。
世人皆知,稚子无辜。
扬州百姓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觉得先前那些唾骂之语,厌恶之言,全都卡在喉咙之中,刺的他们生疼,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而行云不急不缓的声音却还在这空旷却拥挤的扬州牧府里头作响,细数着扬州牧的罪行,首到最后他合上账本,看向了那些在门口怔愣的扬州百姓。
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扬州牧十年,假公济私的银两数以千万计,按照大晋律法,当诛九族。”
百姓的喧哗声越来越小。
日头己经落了下来,只剩下了一轮弯月,浅浅地撒在扬州郡府的地面之上,如积水空明,如月笼轻纱,落到了中央那个人的身上。
孤独,寒冷。
东风夜对上了每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
他知晓他们的怨,清楚他们的恨,明白他们对自己到底有多浓重的杀意。
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能双手叠放,左手朝外,右手向内,放在腰侧,头部低下,朝着在那些人拜了下去。
“十年前,祸起李氏,牵连梁都,乃至梁都百姓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实乃李氏之过。”
东风夜慢慢说道:“夜在此,代替李氏,向诸君请罪,不求诸君原谅,但求诸君安乐。”
百姓喧哗声越来越小下来。
他们看着东风夜,看着东风夜行的那个礼,眼眶不自觉的有些。
他们都认识这个礼。
它属于他们南梁的嘉礼,向来都是幼辈拜见长辈,臣子拜见君王,祭祀拜见鬼神的礼,是他们南梁最高规格的礼仪之一。
南梁......己经亡了。
他们被迫穿了新的衣服,学了新的礼仪,遵循新的制度。
可磨灭在他们记忆深处的这处礼节,他们却怎么也忘不了,怎么也磨灭不去。
泱泱南梁,礼仪之邦。
怎么会被大晋那样无礼蛮横的国度给覆灭了。
东风夜,又怎么会他们南梁的礼。
“十年前,夜......犯下大错。”
他每每说到这时,总要顿一下,仿佛自己这样就能够好过一点似的。
他再度拜了下去。
笔挺的腰彻底被折断,一如十年前。
东风夜起身,声音却落了下去:“但真相到底如何,未来自会分晓。夜如今孑然一人,无法给诸君一个满意的交代,诸君若是厌夜,恨夜,乃至想要将夜碎尸万段,也请给夜一些时间。”
“夜,不会让诸君久等。”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百姓人群中受到刺激的扬州百姓的一声暴喝给打断。
“晋狗,你配用我们南梁的礼吗!”
“当年就是你们李氏!什么清流世家君子之风!就是你们这样的人杀了我的娘!!杀了我的娘啊!!”
“东风夜,你少在这装好人!当年若不是你领兵,我们南梁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一声,两声,千万声就这样响了起来。
如同洪水涌来,令人窒息。
这些唾骂带着锋利的刃,带着尖锐的刺,带着南梁这片土地上最深重的罪孽,都朝着东风夜刺来。
又有什么东西朝着东风夜扔去。
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东风夜看着眼前的那张秀丽瑰艳的面容,他站在了他面前,露出的那张脸精致白皙,像是这世上最好的玉石琼雪。
花千树还是朝着他笑。
尽管她的脸上,己经被不知名的石子画出了一道嫣红的血痕。
身上更是出现了许多腥臭之物。
“怎么...会是楼主.......”
小声嘀咕,淹于尘土。
见打到的是花千树,这些人也不敢再次向东风夜动手。
东风夜原不打算抵抗,却没有想过花千树就这样全都帮他挡了下来,他伸手拉过花千树的手腕,将他护在了身后。
他低语:“阿...花千树,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偏要来这里。”
花千树抹了把脸,疼痛感似乎还没有消散:“我若是不来这里,还不知道你要受什么样的委屈。”
花千树说完,提着裙摆走向了郡门外那些没有被玄骑钳制住的百姓,正是他们怀着恨意朝着东风夜扔出那些东西。
而等他走到门口之时,方才向东风夜扔东西的百姓早己经被花千树所带来的青玉卫钳制住,正无限惊惧,又无限愤恨的盯着他。
“花...花楼主,你怎么能帮外人呢!是,是东风夜杀了南梁太子啊!”
“花楼主,难道你的父母没有被北晋人给杀了吗!你......你不恨东风夜吗?!!”
“花千树!你个是非不分的东西,要不是皇后娘娘将哭玉楼留给你,你以为.....”
他话未说完,就被花千树捏住了下巴。
后者看着他,那双上扬含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凛冽的寒意,纤细白瘦的手上浮上了青筋,死死地掐着他的骨头。
花千树轻笑:“扔石头很好玩是吧?将本楼主这张脸都给划烂了。”
“呜—呜呜——”
他下巴在花千树手里,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花千树用力,轻飘飘地就将这家伙的下巴给卸了下来,疼的他首叫,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他的双手,也全都被青卫给卸了下来,软绵绵的。
他看着花千树,眼底只剩下了惊惧。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