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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挡风玻璃上炸成一片混沌，雨刮器徒劳地划开水幕。苏砚蜷在副驾驶座，右手护具磕在车门把手上，震得腕骨一阵酸麻。后视镜里，顾屿的宾利车灯如野兽瞳孔穿透雨帘，紧咬着这辆租来的灰色轿车。
"下个出口下高架！"苏砚对代驾吼。胃袋被恐惧攥紧，拍卖场咳血的铁锈味又涌上喉头。
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尖啸。代驾猛打方向盘："先生，后面那车在逼停我们！"
"别减速！"苏砚左手死死抓住安全带。挡风玻璃突然映出刺目远光灯——顾屿的车竟逆行冲上对向车道，隔着隔离带与他们并行！雨幕中，顾屿摇下车窗，左手伸出车窗比出枪击手势，指尖正对苏砚右腕。
吱——！
金属撕裂声刺破雨夜。灰色轿车被撞得横甩出去，安全气囊在苏砚眼前炸开一团白雾。天旋地转间，他看见顾屿的车冲破隔离带首插而来，挡风玻璃后那双眼睛像手术无影灯般灼亮。
剧痛从右手腕炸开。混沌中有人扯开变形的车门，冷雨混着血腥气灌进来。顾屿半个身子探进车厢，染血的手掌铁钳般扣住苏砚护具："别动右手！"
苏砚被拖出残骸时，瞥见顾屿右臂不自然地垂着。白衬衫袖管被玻璃划破，血顺着指尖滴进积水，晕开转瞬即逝的红。警笛声由远及近，顾屿却突然将他残腕按在自己心口："数心跳，像地震时那样数拍子！"
掌心传来失控的搏动。拍卖厅那只掐他腰窝的手，此刻正痉挛着护住他断过神经的右腕。这个姿势苏砚见过——在阮青车祸现场照片里，顾屿也是这样用身体裹住她，染血的手按着她粉碎性骨折的脚踝。
"行车记录仪呢？"警察的声音穿透雨幕。
"碰撞前十秒影像缺失。"技术员举着平板摇头，"存储卡物理损坏。"
顾屿突然闷哼一声。苏砚低头，发现对方右臂衣袖渗血速度加快——方才拖拽他时撕裂了伤口。警察递来物证袋："顾医生，先处理伤口？"
"不用。"顾屿用左手撕开急救包，牙咬开纱布卷。他单臂缠绷带的动作流畅得惊人，苏砚却看得浑身发冷。阮青的舞蹈日记写过："阿屿总单手给我包扎足尖，说这样能练缝合精度。"
救护车顶灯将积水染成蓝红漩涡。顾屿的宾利残骸旁，警察正用镊子夹起一片沾血的金属。苏砚被抬上担架时，那金属片在物证袋里闪过冷光——是断裂的刹车线接头，断口处崭新的刮痕像手术刀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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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房消毒水味浓得呛人。苏砚右腕被重新固定，护具边缘压着刚拆线的旧疤。门悄无声息滑开，顾屿右臂打着石膏进来，左手却稳稳端着餐盘。
"猪肝粥。"瓷勺碰在碗沿发出脆响，"补血。"
苏砚别过脸。窗玻璃映出顾屿的身影：石膏从手肘裹到指尖，固定带绕过颈后，白大褂松垮地披在肩上。这个造型让苏砚想起阮青舞剧里的木偶人。
勺子突然抵到唇边。米粥混着猪肝腥气首冲鼻腔，苏砚挥左手打翻瓷碗。滚烫的粥泼在顾屿石膏上，顺着指缝往下淌。
"真可惜。"顾屿抽纸巾擦拭石膏，"阿阮最会喂人吃东西。"
他忽然用左手舀起残粥送进自己嘴里。吞咽时喉结滚动，勺柄在掌心转出流畅的弧度。苏砚如遭雷击——这动作与阮青生前喂流浪猫的监控录像一模一样！视频里阮青蹲在巷口，勺子也是这样转半圈才递到猫嘴边。
"警察说刹车线老化。"顾屿突然道。
苏砚冷笑："你车上月刚保养。"他瞥见床头柜的维修单，顾屿龙飞凤舞的签名旁，机修工签字栏写着"张伟"。笔迹板正得可疑，竖勾的弧度像极了阮青病历本上的护士记录。
顾屿的左手突然掐住他下颚。拇指抵着喉结，迫使苏砚抬头看他石膏包裹的右臂："这伤值你一条命吗？"
石膏表面残留的粥渍正缓缓凝固。苏砚盯着那抹暗红，想起拍卖场上染血的乐谱，想起更衣室镜子里自己嘴角的血痕。胃部猛地抽搐，他俯身干呕，却只吐出酸水。
"看来只能输营养液了。"顾屿按响呼叫铃。护士长安然推着治疗车进来，看到满地狼藉时睫毛颤了颤。
"留置针。"顾屿递过针包，"他右手静脉萎缩，扎左手。"
安然低头准备器械。苏砚突然发现她白大褂口袋边缘露出一角硬纸——是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外壳！卡槽位置空着，边缘有被暴力撬开的裂痕。
冰凉的酒精棉擦过手背。安然进针时呼吸急促，针尖在皮下微微偏移。苏砚闷哼一声，看见她护士帽下渗出冷汗。
"别紧张。"顾屿的左手覆上安然手背，"像上次给阿阮扎镇静剂那样稳。"
安然猛地抽回手，留置针胶布贴歪了。治疗车抽屉里，半截断裂的刹车线在器械缝隙闪过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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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滴答。苏砚用牙咬开左手绷带，留置针周围己泛起青紫。病房门悄无声息滑开，安然的身影被走廊灯光拉得细长。
"存储卡..."苏砚嘶声问。
"十秒视频被覆盖了七次。"安然递来平板，"但音频有残留。"
指尖划过屏幕。沙沙电流声里，先响起顾屿车载导航的机械女声："前方事故路段，请减速。"紧接着是急刹车的尖啸，然后——
"滴。"
一声轻响，像按键音。苏砚汗毛倒竖！这是顾屿手机解锁声，他曾在心理诊疗室听过无数次。
"基金会通知：样本92号移情指数临界，建议启动B计划。"电子合成音在雨声中稍纵即逝。
最后三秒，录音被轮胎打滑声淹没。平板突然黑屏，安然脸色煞白："有人远程清除了..."
病房顶灯骤然大亮。顾屿倚在门边，左手把玩着车钥匙，钥匙圈上挂着的微型U盘正幽幽闪光。
"安护士。"他微笑，"该给苏先生换药了。"
安然抖着手去拿治疗盘。顾屿却先一步抽走碘伏棉签，左手捏起苏砚被咬烂的绷带："不乖的孩子要受罚。"棉签狠狠压上留置针淤青，苏砚痛得蜷缩起来。
石膏包裹的右臂突然挥过。安然被撞得踉跄后退，口袋里的存储卡外壳掉在地毯上。顾屿脚尖碾过外壳，塑料碎裂声轻得像骨骼折断。
"刹车线鉴定报告明天出。"顾屿俯身撕苏砚手背的胶布，声音压得极低，"你说，会写‘人为磨损’还是‘意外老化’？"
留置针被猛地拔出，血珠溅在顾屿石膏上。那抹暗红正对心脏位置，像极天台坠落时染在他白大褂的血迹。苏砚突然抓住他左手腕："阮青车祸前...也收到过基金会短信？"
顾屿瞳孔骤缩。这一瞬的僵硬被安然看在眼里，她突然冲向门口，白大褂口袋飘落一张纸——是刹车维修单复印件，"张伟"的签名被红笔圈出，旁边手写批注："笔迹摹仿练习稿-青"。
门轰然关闭。顾屿甩开苏砚的手，沾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他走到窗边拉开百叶帘，跨海大桥的灯火在雨中蜿蜒如血管。
"阿阮的车冲向护栏时，"顾屿的指尖在玻璃上画出抛物线，"我在给她念《天鹅湖》剧本。"
监护仪滴答声中，苏砚看清他映在玻璃上的口型。无声的三个字，是阮青最后一条短信的内容：
**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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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许哲从芭蕾练习室镜墙前惊醒。心率监测手环疯狂闪烁，屏幕上不是数字，而是一段音频波形图——正是车祸录音里那声解锁提示音"滴"。镜中少年抚着胸口疤痕，指尖在疤痕末端反复描摹。灯光照亮他后腰的旧伤，蜈蚣状的缝合痕迹组成一个字母：
**Q**
